岩纹朝着光带密集处奔跑时,脚下的地面突然泛起刺目的冷光。
那不是之前柔和的淡蓝色波纹,而是泛着青灰色的涟漪,涟漪扩散时带出的记忆画面也变了味。
孩童的笑声变成了模糊的呜咽,修士炼药的场景里,炉火突然变成幽绿色,灼烧着修士的魂体。更诡异的是,脚下的空间开始呼吸般起伏,时而凸起成尖锐的石刺,时而凹陷成漆黑的深坑,他必须时刻调整脚步,稍不留意就可能坠入未知的裂隙。
这些碎片不再是温暖的日常,反而像裹着冰碴的尖刺,扎得他魂体发寒。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指尖甚至有些发颤。
这记忆之海的空间像有自己的意识,刚才还能清晰分辨的光带,此刻竟开始扭曲、缠绕,细如发丝的淡白光带相互交织,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网眼处隐约能看到漆黑的裂隙,裂隙中还会时不时伸出细小的黑气触手,试图勾住他的魂体。
粗一些的金黄与墨绿光带则在剧烈抖动,里面的记忆碎片变得混乱。
二代教主与暗影骑士魄商议疆域的画面,突然插入一道黑影,黑影伸手就撕碎了沙盘上的荒骨州标记,画面瞬间染上血色,而血色竟从光带中渗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化作一滩会蠕动的黑泥。
“不对…… 这些光带在变,连空间都在变!”
岩纹的魂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第一次在识海之外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恶意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来自这片空间本身的未知。
他甚至不敢再伸手触碰光带,生怕指尖碰到的不是记忆,而是能撕裂魂体的冰冷裂隙,或是那滩会吞噬一切的黑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
不是光带流动的声音,更像是骨骼在粗糙地面上摩擦的质感,却又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岩纹的魂体瞬间僵住,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他明明记得,之前被记忆虚影缠住的黑影,身躯布满裂纹,行动时该有明显的骨骼碰撞声,可现在这声音,轻得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贴近,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黏在他的魂体后颈,凉得刺骨。
他不敢猛地转身,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瞥。
只见一道青灰色的影子正贴在他身后半尺处,不是之前那具枯骨,而是更稀薄、更诡异的形态。
没有完整的骨骼,只有几缕黑气缠绕着碎骨,眼眶里的魂火是浑浊的灰白色,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黑影手中的骨刃,竟不是凝聚的死气,而是用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碎片里能看到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而骨刃的形状还在不断变化,时而尖锐如刺,时而宽大如盾,完全没有固定形态。
“你…… 你不是之前的枯魂!”
岩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原地 —— 脚下的青灰色涟漪竟凝固了,化作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而那双手的皮肤触感,竟和人类的手掌一模一样,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度。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骨刃,刃尖划过空气时,没有任何声音,却让周围的光带瞬间熄灭了好几条,露出后面漆黑的空间。
岩纹这才发现,那些被骨刃划过的光带,不是撕裂,而是消失了。
连带着里面的记忆碎片,一起被黑影吞噬,化作它身上更浓的死气,而黑影的形态也随之变得更清晰了些,隐约能看到它的碎骨上,开始浮现出类似人类皮肤的纹理。
“未知的…… 才是最可怕的。”岩纹的心脏(魂核)狂跳,他终于明白,这片记忆之海的危险,从来不是那具明面上的枯魂,而是这种藏在光带阴影里、能吞噬记忆且不断进化的未知存在。
他甚至不知道这黑影有多少,不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更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更多的黑影从那些漆黑的裂隙里钻出来,或是这片空间会突然变成什么恐怖的形态。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爆发魂火,强行挣脱脚踝的束缚,转身就往最粗的那条金色光带冲去。
只有那里,还残留着与暗影骑士魄相似的温暖气息,或许能挡住这未知的恐惧。可刚跑两步,前方的空间突然扭曲,金色光带竟被折叠了,原本笔直的光带变成了螺旋状,里面的记忆碎片也开始倒放。
初代教主刻完符文的手,又重新拿起工具,将符文一点点刮掉,画面中的祭坛也从完整变得破碎,仿佛时光在倒流。
“为什么连安全的光带都在变?连空间都在扭曲!”
岩纹的后背已被冷汗(魂体凝结的水珠)打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黑影正紧追不舍,那股黏腻的死气越来越近,甚至开始侵蚀他的魂火,让魂火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空间还在不断重组。
刚才还是平坦的地面,突然凸起一道高墙,挡住他的去路。
刚绕过高墙,身前又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里漂浮着无数破碎的魂体,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奔跑,在不断变动的空间中寻找金色光带的轨迹,每一步都踩得飞快,却总觉得身后的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骨刃就会刺穿他的魂核。
跑了不知多久,金色光带终于在前方汇聚,形成一道圆形的光门。
可光门的形态也在不断变化,时而收缩成针眼大小,时而扩张到能容纳数人,门内的白光也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门后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分不清是敌是友。
岩纹心中一喜,却又瞬间被恐惧攫住。
他看到光门的边缘,正有无数青灰色的小手在抓挠,试图从门缝里钻出来,和他脚踝上的无形之手一模一样,而光门周围的空间还在融化,像蜡一样滴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快进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喊,刚要冲进光门,身后的黑影突然扑了上来,碎骨组成的手臂死死缠住他的腰,死气像藤蔓一样钻进他的魂体,开始吞噬他关于时光祭坛的记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初代教主刻符文的画面,正在一点点模糊,连带着暗影骑士魄的气息,也变得遥远起来。
“不!我不能忘!”岩纹怒吼着,用尽全力将魂火凝聚在掌心,狠狠拍向黑影的核心。
同时,他拼命朝着光门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光门的白光,就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将他往门内拉。
光门内突然射出一道金色光柱,正好击中黑影的手臂,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不是之前的惨叫,而是一种类似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尖锐得让岩纹的魂体都在发麻,而黑影被击中的地方,竟流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极了人类的血液。
黑影的手臂瞬间化作飞灰,剩下的部分也被光柱击退,不甘地缩入光带的阴影里。岩纹被光门的吸力拉了进去,在穿过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无数道青灰色的影子,正从光带的裂隙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站在光门之外,像一群等待猎物的野兽,死死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而光门周围的空间还在不断坍塌,将那些黑影一点点吞噬,却又有更多的黑影从虚空里钻出来,永无止境。
光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岩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魂火剧烈起伏,浑身的魂体都在颤抖。
他摸了摸自己的魂核,还好,关于祭坛的记忆还在,只是变得有些模糊。可当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古法炼药域时,心脏(魂核)又一次沉了下去。
这里的环境比记忆之海更诡异:地面由白色岩石铺成,可岩石的颜色在不断变化,时而纯白,时而漆黑,时而泛着青灰色的光,岩石缝隙里还会渗出透明的液体,液体滴落在地上,竟化作了细小的炼药炉模型,模型又很快长大,与周围的炼药炉融为一体。
每隔几步摆放的炼药炉,形态也在随机变动,时而变成圆形,时而变成方形,时而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炉身上的死气催化纹路像活物般爬动,纹路的颜色从青灰到漆黑,再到暗红,不断切换,散发出的气息也时而阴冷,时而灼热,完全没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