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
我被一阵极轻的“沙沙”声惊醒。这声音很细,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有人踩在院外槐树叶上的声音。
我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身旁九弟的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随即又恢复平稳。他也醒了。
“别动。”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黑暗中,九弟的手摸到了我的手腕,指尖微凉,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在。”
窗外,影子一晃而过,停在了我们的窗下。片刻的死寂后,那影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们都知道,这绝不是错觉。有人来过,窥探过,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九弟握紧了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反握了他一下,示意他安心。
“睡吧。”我低声道,“他们只是探路。”
这一夜,我们都没真正睡沉。但预想中的袭击,终究没有到来。
天刚蒙蒙亮,我们便匆匆退房,从侧门离开。
一路上,九弟一直牵着缰绳,让马匹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他不时侧头看我,眼底满是担忧。
“七哥,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我靠在他的肩上,“嗯”了一声。后背的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果然,当我们行至一处密林时,前方的道路忽然被几棵横倒的树干挡住。
“来了。”我眼神一凛。
话音未落,十数名黑衣人便从林中窜出,手持利刃,直扑我们而来。
九弟眼神一沉,将我往身后一带,单手持剑迎了上去。他的剑法凌厉,身形矫健,几个回合便逼退了两人。
“保护好自己!”我低喝一声,不等他回应,已纵身跃下马。
后背的伤痛如潮水般涌来,但我强行将其压下,双掌合拢,内力在丹田处迅速运转。
我双掌猛然推出。
一道无形的气浪如残月般横扫而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震飞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九弟见状,眼神一亮,攻势愈发迅猛。
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相互对视一眼,虚晃一招后便欲遁走。
“想走?”我冷哼一声,强忍伤势,再次催动内力,身形如电,掌影翻飞,将他们一一逼退。
短短数息,战斗便已结束。林中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们沉重的喘息声。
“七哥!”九弟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你怎么样?”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胸口气血翻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没事……”我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把他们……打跑了。”
“都怪我!”九弟的声音带着自责,“我应该挡在你前面的。”
“傻弟弟,”我勉强笑了笑,“我们……这不是赢了吗?”
他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动作比昨夜更加轻柔。“回宫,马上回宫医治!”
我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好……回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焦急却坚毅的侧脸上。
我闭上眼,任由他抱着我,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驾!”
九弟一声低喝,拍马直冲宫门。守门侍卫刚要阻拦,看清是我们,又见我面色惨白,立刻分向两侧,让出通路。
“七殿下重伤!”九弟沉声喝道,“快!去太医院传旨,命御医立刻赴庆宁阁候诊!”
“遵旨!”一名侍卫领命,立刻飞奔而去。
九弟将我往怀中紧了紧,低声道:“七哥,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马蹄声在庆宁阁前戛然而止。九弟抱着我大步跨入院中,吩咐道:“来人!备热水,净手,把七殿下的寝殿收拾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安置在床榻上,亲自为我盖上锦被。
“七哥,御医马上就到。”他握着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一定要撑住。”
我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庆宁阁外,风声猎猎。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等待御医的到来。
我呼吸间感觉胸口疼痛,气闷,后背的伤疼反而没有那么明显了!
此时太医院院判带着三名御医疾步而入,手里的药箱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为首的李御医须发皆白,却步履稳健,他走到榻前屈膝行礼,声音沉稳:“臣等参见七殿下,参见九殿下。”
“不必多礼!”九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快看看七哥,他方才呕了血,此刻呼吸急促,胸口发闷!”
李御医颔首应下,放下药箱便上前诊脉。
他指尖搭在我腕上,眉头微蹙,片刻后又示意我张口看舌,再轻按我胸口询问:“殿下此处是否胀痛?吸气时可有牵扯之感?”
我艰难地点头,每吸一口气都似有重物压在肺腑,闷痛难忍。
正诊着,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随即是宫女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九弟猛地起身迎出去,我偏头望去,母亲一身明黄凤袍,鬓边珍珠步摇轻晃,往日温和的眉眼此刻凝着焦灼,见我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她快步过来握住我另一只未诊脉的手,指尖冰凉:“吾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后……”我想开口,却只发出一阵短促的喘息。
李御医已诊完脉,转身向母亲行礼:“启禀皇后娘娘,七殿下脉息浮乱,气海翻涌,是强行催动内力致气血逆行,伤及肺腑——此为内伤,需立刻施针疏导,再辅以汤药调理。
另观殿下后背又擦伤,皮肉破损伴淤青,乃外伤,需辅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之剂外敷。”
母后脸色微松,却仍紧握着我的手:“那就快施针!但凡能用的好药材,只管往太医院去取,务必治好我儿!”
“臣遵旨。”李御医取出银针,在烛火上消了毒,目光凝重地对准我胸前几处穴位。九弟站在母后身侧,紧紧盯着银针起落,指节捏得发白。
母后另一只手轻抚我额角,声音放得极柔:“吾儿别怕,母后在这儿守着。”
银针入体时微有刺痛,随即一股暖流缓缓散开,胸口的闷痛竟真的减轻了几分。
我望着母后鬓边新增的几缕银丝,又看了看九弟泛红的眼眶,昏沉中渐渐松了口,有他们在,总会好起来的。
我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