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麻药劲儿过去后，左肩下方的伤口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不停拉扯着他的神经。
陆寒琛皱着眉，躺在病床上，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得吓人，丝毫不见重伤员的萎靡。
苏晚晴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温水，帮他湿润干燥的嘴唇。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眉头却拧得比他还紧。
“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心疼，“什么事都不能等你好点再说吗？”
陆寒琛还没开口，放在床头柜上的特制平板电脑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董事会紧急会议”的字样，后面还跟着一串夺命连环call的未接来电提醒。
他嗤笑一声，牵动了伤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却更冷了。
“看到没？”他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劲儿，“有人，等不及了。”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陆家内部复杂，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凉薄至此。他可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非得现在接？”她按住他想去拿平板的手，那手背上还埋着留置针。
“现在接正好。”陆寒琛反手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捏了捏，算是安抚，“趁我‘病’，才能看清，哪些是人是鬼。”
他示意陈默将病床调整到一个半坐的舒适角度，然后接过平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阵眩晕感，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唰！”
平板瞬间分屏，七八个或老迈或精明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几乎挤满了画面。为首的就是他那三位好叔公，一个个板着脸，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一丝幸灾乐祸？
“寒琛啊，听说你伤得很重？我们都很担心你啊！”三叔公假惺惺地开口，语气那叫一个关切，可嘴角那点没压住的笑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劳各位挂心，死不了。”陆寒琛语气平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唉，你说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惹上这种亡命之徒？还连累了我们陆氏的声誉！”二叔公立刻接上，开始上纲上线，“现在外面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啊！股价开盘就跌停了！这损失，谁来承担？”
“就是！我们刚刚初步讨论了一下，”五叔公扶了扶眼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再主持集团大局了。不如你先安心养病，把总裁的职位暂时交出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交出来？
苏晚晴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这帮老狐狸，分明就是想趁机夺权！她紧张地看向陆寒琛，生怕他动怒影响伤势。
谁知，陆寒琛只是轻轻“呵”了一声。
那笑声又轻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与会者的耳朵里。
“交给谁？”他慢悠悠地问，“交给挪用八百万公款给旗下小明星买游艇的三叔公家弟弟？还是交给上个季度投资失败，亏空近五千万，差点让子公司破产的二叔公？”
屏幕上，三叔公和二叔公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你……你胡说什么！”三叔公气得胡子都在抖。
“胡说？”陆寒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手指在平板上轻轻点了几下。
下一秒，几张清晰的财务报表截图、转账记录，甚至还有一张模糊但能辨认出是三叔公儿子搂着小明星在游艇上的照片，被共享到了会议屏幕上！
铁证如山！
“需要我把更详细的流水，还有那位小明星的收款账户信息，也发到各位邮箱吗？”陆寒琛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三叔公的脸瞬间从通红变成了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二叔公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眼神躲闪，不敢再看镜头。
其他原本还想附和几句的董事，此刻全都噤若寒蝉，后背发凉。他们这才猛地想起，就算这头雄狮暂时卧病，他锋利的爪牙也从未收起！他手里到底还握着多少人的把柄？！
病房里（或者说，视频会议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陆寒琛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显示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苏晚晴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心疼得要命，赶紧拿起毛巾轻轻帮他擦拭。
他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戾气稍退，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还有问题吗？”他重新看向屏幕，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惊恐或僵硬的脸，“没有的话，散会。”
他甚至懒得等对方回应，直接切断了视频链接。
世界，瞬间清净了。
“呼……”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般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苏晚晴急忙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
“没事。”他摇摇头，反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掌心，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力量，“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陈默默默地递上温水，眼里满是敬佩。也只有陆总，能在这种状态下，仅用几分钟就把那群老狐狸怼得屁滚尿流。
短暂的胜利驱散了阴霾。
苏晚晴看着他疲惫的睡颜，终于稍稍放下心。她走到窗边，想将窗帘拉得更严实一些，让他睡得舒服点。
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拉窗帘的瞬间——
楼下街道对面，一辆黑色的、没有挂牌照的轿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阳光！
刺眼！
像……镜头？！
苏晚晴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不是错觉！
车里有人！
有人，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偷拍**他们？！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浑身发冷。
刚刚因为击退逼宫而生出的那点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原来危机从未远离。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像一条毒蛇，更加隐蔽、更加阴险地，潜伏在了他们周围。
她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
心跳，却久久无法平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