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富贵端着酒杯，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一双在人情世故里浸淫了几十年的三角眼飞快地闪烁着。
他猜不到方源的意图吗？
不，他心底清楚明白的很。
这哪里是“指点路子”，这分明是在给他们许家父子“设套”！
私底下倒腾古董？这在眼下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口浪尖上，跟“投机倒把”有什么区别？
一旦被抓住，轻则批斗教育，重则……
可反过来，收益呢？
许富贵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
“贵人扶持，青云直上”的机会，人生能有几回？
他许富贵在娄家当了半辈子的下人、司机，看了一辈子娄振华的脸色，到头来呢？
儿女的前程都没安顿好，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一门仨职工在现下已经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家庭了。
可他不甘心！
可现在，机遇就摆在眼前。
方家这位新晋的科长，这位连冶金部领导都要“客客气气”请回来的人物，这位在香江都有着通天背景的“真·太子爷”，他……他主动递来了梯子！
哪怕这梯子是裹着蜜糖的苦酒，他也得喝！
“爸……”许大茂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脸上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啪！”
许富贵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许大茂的后脑勺上，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还不赶紧给方科长敬酒！”
骂完儿子，他“噗通”一声站起身，端起酒杯，那张布满谄媚笑容的老脸，此刻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方科长！承蒙您看得起我许家父子，我老许……我……我替大茂接下了！”
“哎，这就对了嘛！”
方源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慢悠悠举起酒杯，在许大茂那只颤抖的酒杯上轻轻一碰。
“许叔，大茂，都是自己人，别这么紧张。”
他抿了口酒，开始给这头刚套上缰绳的“驴”喂胡萝卜了。
“以后啊，你们爷俩多去琉璃厂那边的国营文物商店逛逛，跟人家那些‘老朝奉’学学这鉴宝的学问。
我也不指望你们回回都能给我弄一堆吴道子、唐伯虎的真迹回来，但起码，”
他半开玩笑地敲打道，“不能把民窑当官窑，拿一堆破烂瓦罐回来糊弄我，不是？”
“不敢！不敢！”许富贵连连摆手，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当然了，”方源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
他看着许大茂，淡淡地说道：“两年，顶多两年的功夫。只要你们爷俩，帮我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回头，我一定想办法，帮大茂你，把那个‘行政编制’给落实了。
到时候，你也是正儿八经穿四个口袋的‘干部’了。”
“轰——！”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许家父子的天灵盖上！
干部编制！
哪怕上边再如何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可干部跟群众总是不一样的。
许家两父子掂量的清！
尤其是历经两朝的许富贵，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是酒意，是兴奋！
方源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这个海口，就一定有这个能力！
“方科长！”
许富贵“啪”地一下，拍着胸脯，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您放心！就冲您这句话！以后我许家父子，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绝无二话！
这事儿，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许大茂更是“噗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端着酒杯，就差没给方源跪下了。
“方……方哥！您就是我亲哥！以后但有差遣，我许大茂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就不是人养的！
我……我全干了！都在酒里！”
说罢，他仰起脖子，将一整杯滚烫的二锅头，“咕咚”一声灌了下去，辣得他涕泪横流，却依旧满脸狂热。
好一顿表忠心。
李长武坐在一旁，安静地招呼着大家：“哎，别光喝酒啊，吃菜，吃菜。”
这会儿，他也是被自家这个大外甥的一通骚操作，给彻底整迷糊了。
古董？
那玩意儿，他知道是好东西，是宝贝。
可……这玩意儿有啥用？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家外甥、晓月丫头，还有他们李家，日后终归是要去南边的。
那些老物件儿，再金贵，也带不出去啊！国家现在盯得多紧！
这平白无故地砸大笔钱进去，收一堆带不走的“摆设”，最后不还是白瞎吗？
李长武叹了口气，夹了口菜。
算了，大外甥喜欢，就由他折腾去吧。就当是个玩意儿摆着看，图个乐呵。
他下意识地以为，方源是被他那个文青老爹方礼给“带坏了”。
方礼以前在世的时候，就最爱摆弄这些瓶瓶罐罐，也没少在他跟前显摆。
方源自然也看出了大舅的困惑，但他不好解释。
他总不能拉着李长武说：“舅，别担心，我有个一千多立方的随身空间。这些东西我带得走，不但带得走，我还打算回头在香江开个古董铺子，继续收呢！”
那不成神经病了？
他更没法解释的是，自从上次恭王府那批宝藏被他收进空间后，他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随身空间，似乎……变大了！
讲过仔细盘点，黄金珠宝、古董字画，一样没少，都还在。
可原本一千立方的空间，这一个多月下来，硬生生又涨出了一百多个立方，现在快接近一千二百个立方了！
经过他这几天的仔细研究，才隐隐得出一个猜测——
这个空间，似乎能缓慢地吞噬、消化这些承载着历史和文明印记的古董上面的……“文气”？
用这种方式，来实现自我升级和扩张？
虽然这个进程有点慢，恭王府那批“海量”的文物，这一个多月下来，上面的那层“气”，似乎都还没消化完。
有当无吧。
方源心里琢磨着。
空间变不变大，他倒不是很在乎。
他真正好奇的是，这“文气”吞噬得多了，空间里会不会……多出一些类似灵泉一样的神秘物件？
比如，许多小说里常见的神通果树？献祭平台？或者能提升精神力的什么玩意儿？
目前来看，是没见到半点影子。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就当是个长期投资，搏个念想呗。
……
酒局的后半段，许大茂这个没怎么练出来的酒量，彻底暴露了。
他被方源和大舅李长武这两只“老狐狸”三言两语一忽悠，又被“干部编制”这个大饼砸得晕头转向，没喝几杯，就“光荣”地倒下了，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方哥……亲哥……喝……”
许富贵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见儿子也醉了，自然没有多待的意思。
一脸谄媚地跟方源告了罪，这才吃力地架起烂醉如泥的许大茂，心满意足地回了隔壁院。
“方科长，那……我们也先回了？”
傻柱见状，也站了起来。他倒是想帮着收拾桌子，可何雨水刚一动手，就被一旁的黄云舒、黄云卷姐妹俩给拦住了。
“何大哥，雨水妹子，这可使不得！”
黄云舒红着脸，抢过了何雨水手里的碗筷，“您二位是少……是东家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洗碗的道理？这是要害我们姐妹俩丢了饭碗啊！”
郑爱花也在一旁笑着帮腔：“是啊是啊，柱子，雨水，你们快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就行了。”
傻柱见状，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挠了挠头，丢下一句：
“那……那成吧。方科长，以后我要是见着什么老物件儿，也帮您留意着！
我常年在外头帮人办席，见识的人多，保准帮您留意着！”
说罢，便背着手，领着何雨水，溜溜达达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