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号”科考船像一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这片古老水域的边缘。
它的船身是冰冷的银白色，上面布满了各种精密的天线和探测仪器。它与这片充满薄雾和潮湿水汽的江岸，显得格格不入。
船舱内，哈里森博士正站在一排巨大的显示屏前。他金发碧眼，穿着一身洁白的研究服，脸上带着一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的自信和傲慢。
“深度扫描，开始。”他用流利的英语下达命令。
“声纳系统已启动。”
“温盐深仪数据正常。”
“一切准备就绪。”
冰冷的机械音在船舱内回响。哈里森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他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海洋地质学家和超自然现象研究专家。他不信鬼神，只信数据和科学。
三个月前，一颗新型高精度探测卫星在扫描这片区域时，发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异常。
在这条江的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能量反应。那能量既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地质活动，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它就像一个沉睡的太阳，在散发着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信号”。
这个发现让整个科学界为之疯狂。
哈里森带领着他的团队，携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来到了这里。
他要揭开这个秘密。
他要向世界证明——科学可以解释一切。
“释放‘深海一号’无人探测器。”哈里森再次下令。
一个外形酷似鲨鱼的流线型探测器，被巨大的机械臂缓缓放入水中。
它像一个真正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船舱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实时传输着探测器拍摄到的画面。
一百米。
江水清澈，可见度很高。成群的鱼儿从探测器旁边游过，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了好奇。
二百米。
光线开始变暗，水压在急剧增加。探测器的外壳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三百米。
这里已经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只有探测器自带的探照灯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博士，我们已经接近异常能量源的核心区域了。”操作员报告道。
哈里森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
就是这里。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突然从扬声器里炸响！
屏幕上那片清晰的画面，瞬间变成了一片狂乱的雪花！
“怎么回事？！”哈里森猛地一拍控制台，怒吼道。
“报告博士！‘深海一号’失联了！我们收不到任何信号！”
“切换备用频道！快！”
“不行博士！所有频道都被一种未知的强干扰屏蔽了！”
屏幕上所有的数据都变成了一串乱码，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变成刺眼的红色警告。
“警告！探测器能源中断！”
“警告！外部连接断开！”
“警告！信号完全丢失！”
最后，屏幕“啪”的一声黑了下去。
整个船舱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片漆黑的屏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深海一号”是他们最先进的探测器。它的外壳由钛合金打造，能承受深海的巨大压力；它的能源系统足够支撑连续工作七十二个小时。
它就这么……“消失”了？
“故障。”哈里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机械故障。”
他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在瞬间摧毁他的探测器。
“准备‘海神号’！”他咬着牙说道，“我要亲自下去。”
“海神号”是一艘小型载人潜水器，它的防护能力比“深海一号”更强大，是哈里森的最后王牌。
他知道，这很冒险。
但内心的好奇和不甘已经压倒了理智。
他必须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
……
“海神号”缓缓沉入水中。
哈里森坐在驾驶舱内，看着窗外那片不断下沉的黑暗，心里第一次升起一丝……不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巨人卧室的小偷。
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慌。
二百米。
三百米。
“海神号”顺利抵达“深海一号”失联的深度。
“博士，我们已经到达目标深度了。”副驾驶的声音有些颤抖。
“打开探照灯。”哈里森命令道。
一道巨大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
光柱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没有“深海一号”的残骸。
没有任何东西。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这……这不可能……”副驾驶喃喃自语。
哈里森的眉头紧锁。
他感觉到了——
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不是水压。
那是一种……“意志”。
一种充满古老威严和“拒绝”的意志。
它在告诉他：
“离开这里。”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哈里森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着牙，将动力开到最大。“我一定要看个究竟！”
“海神号”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朝着前方的黑暗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
“嗡——！！！”
整个潜水器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仪表盘瞬间失灵！灯光疯狂闪烁！
窗外那片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在光柱的边缘缓缓蠕动。
“啊——！！！”
副驾驶发出惊恐的尖叫。
哈里森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他看到，在那片蠕动的阴影中，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轮廓正在缓缓形成。
那，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一只，比山峦还要巨大的……眼睛。
突然，潜水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推开！
那感觉不像是被水流冲击，
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弹”了一下。
“海神号”在水中翻滚着，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具，瞬间被推出数百米远。
哈里森死死抓住控制台，才没有被甩出去。
他惊恐地看着窗外——
那片蠕动的阴影消失了，
那只巨大的眼睛，也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哈里森知道，那不是。
那是一个警告。
一个来自这片水域真正主人的——警告。
“……撤退！立刻撤退！”
哈里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
“探索者号”狼狈地离开了这片水域。
哈里森站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江面，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自信、傲慢和科学，在那股古老而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有些东西，不应该被探寻。
有些“规矩”，不应该被打破。
最终，这条江被联合国相关机构列为永久性的“禁区”，任何船只不得进入。
而那个关于“江底有一只沉睡的眼睛”的传说，也因为这次失败的探索，传遍了全世界。
它变得更加神秘，更加令人敬畏。
只是，再也没有人敢去证实它了。
江岸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那艘远去的钢铁巨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是阿生。
他已经很老了。
他知道，那些外来者，永远不会明白。
他们想用机器去探测神，
却不知道，神，是用心去感受的。
他转过身，拿起身边的酒坛，对着江心洒下了一杯清酒。
“……睡吧，大人。”
“……别被他们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