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政委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若兰,你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刘若兰看着他,“我要认回东升,要补偿他这二十多年缺失的母爱。至于青亭,我已经做到了一个养母该做的一切,仁至义尽。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听到他叫我妈。”
“如果你不能接受,如果你还是要护着青亭,那我们就分开。”
“分开?”方政委的声音都变了,“若兰,你认真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刘若兰转过身,不再看他。
“你好好想想吧。今天晚了,我去客房睡。明天一早,我就去上海。你要是想清楚了,我们就谈谈怎么处理这件事。你要是还想不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冷:“那我们就谈谈应该怎么结束这段婚姻。”
说完,她抬脚朝客房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决绝。
“若兰!”方政委喊了一声,想要追上去。
“不要跟过来。”刘若兰头也不回,“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你也好好想想,到底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咔嚓”一声,客房的门关上了。
方政委坐在客厅里,四周的灯光依然明亮,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一边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养子,一边是流着他血液的亲生儿子和陪伴了大半辈子的妻子,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和愧疚。
方政委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那是青亭结婚那年拍的,一家四口笑得那么开心。
他想起以前一位老首长说的话:“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做错事,而是在该做决定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刘若兰几乎一夜未眠。她坐在客房的床边,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漆黑慢慢变成深蓝,又从深蓝渐渐泛白。
她没有开灯,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昨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是真的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离婚了,对东升未必是好事。方政委的资源、地位、人脉,这些都是她怎么也比不上的。
她要为儿子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刘若兰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提起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打开房门。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那些昨晚就开着的灯,一夜未关。
方政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保持着一个姿势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他面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少说也有一包烟的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难受。
听到开门声,方政委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苍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若兰……”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刘若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提着行李箱往门口走。
“若兰!”方政委腾地站起来,几步冲过去,伸手握住妻子的手。
“若兰,我……我想了一夜,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了?”
“我都听你的,”方政委用力地握着妻子的手,像是怕她会跑掉一样,“你说咋样,就咋样。”
他伸手去接刘若兰手里的行李箱,动作小心翼翼:“让我来,你去上海的火车票我已经让警卫员买好了,上午十点的,现在去还来得及。”
刘若兰没有立刻松手,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要确认,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清楚了,还是只是为了挽留她而说的空话。
方政委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
他的眼睛虽然布满血丝,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若兰,我是认真的。这一夜,我想了很多。你说得对,我确实……确实做得不够好。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东升,去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刘若兰看了他几秒钟,终于松开了行李箱的把手。
“好,”她开口了, “那你现在就去办几件事。”
“你说。”
刘若兰走到沙发边坐下,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丈夫,说:
“第一,把青亭从户口本上迁出去。既然他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那就没必要再占着这个位置。”
“好。”
“第二,把东升一家三口的户口转过来,从贾家的户口本上迁到我们家来。要把他们的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
“我今天就去办。”方政委说。
“第三,”刘若兰继续说,“你派人去把小妹和小铁接过来。小铁的学校和学籍,你也要安排好,找最好的学校,给他最好的教育资源。”
“首长,”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
“不难。”他低声说,“我这就去办,今天就办。”
“好。”刘若兰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提包,“等我见到东升,问问他后面的安排,看他愿不愿意回广州,愿不愿意认我们。”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冷:“如果他不愿意,那也是我们活该。”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动静。
是脚步声,很急促,还夹杂着喘息声和说话声。
贾桂花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头发凌乱,明显是从医院直接跑过来的。
贾国栋扶着她,贾东梅跟在后面,三个人都是一副慌乱的模样。
“他刘姨!”贾桂花一眼就看到了刘若兰,也顾不得保姆的阻拦,直接冲进客厅。
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刘若兰面前,双手抓住刘若兰的裤腿:
“他刘姨,我给你跪下,你别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昨晚他们被从高级病房赶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那个病房里住了六个人,环境差得不行,到处都是消毒水和病人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护士的态度也变了。之前因为是方政委打招呼安排的病人,她们都小心伺候着。现在呢?爱理不理,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特殊照顾都没有了。
贾桂花就知道,这一次,他们跟方家可能就彻底断了。
没有了方家这座大山,他们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