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你要不要……来我们天衍宗？”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林风的脚步没有停。
“不必。”
萧清雪脸上的那一点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天衍宗……”
她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想说天衍宗能给予的资源、地位，想说她可以为他引荐宗门老祖。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林风依旧在前行。
“我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束缚。”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句话，彻底斩断了萧清雪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她默默地低下头，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再也不曾靠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只有风声，还有脚下踩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
林风依旧走在前面，背影挺拔，步伐稳定。
萧清雪跟在后面，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也寻不到先前那般明亮的光。
她不明白。
为什么？
难道自己，就如此令人厌烦吗？
连一个容身之所的提议，都会被这般嫌弃。
又是一个黄昏。
两人在一处溪边停下歇脚。
林风盘膝在一块巨石上，闭目调息。
萧清雪坐在不远处，看着溪水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心中那股不甘与困惑，终于压过了少女的矜持与骄傲。
她站起身，走到林风面前。
林风没有睁眼，只是那如雕塑般的气息，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前辈。”
萧清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晚辈……修行上有一事不明，困扰许久，不知可否……请前辈指点一二？”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是纯粹的求教。
林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姐，你一个天衍宗圣女，原着第一女主，天资绝顶的修炼天才，跑来问我这个筑基初期的半吊子？
我指点你个锤子。
但他现在是“霜”，是绝世剑仙。
剑仙，是无所不知的。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地落在萧清雪身上。
“说。”
萧清雪精神一振，连忙将自己遇到的瓶颈说了出来。
那是一个关于灵力在经脉中运转，如何于特定窍穴形成周天循环，以求剑气更加凝练纯粹的精深问题。
林风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连那些窍穴的名字都认不全。
但这并不妨碍他装逼。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天际那轮即将沉没的红日。
“日升月落，潮涨潮汐，皆有其律。”
“剑，亦然。”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萧清雪愣在原地。
日升月落？潮涨潮汐？
这是什么意思？
她咀嚼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眉头紧锁。
前辈的意思是，剑道的规律，就像这天地至理一样，是自然而然的？
是她太过刻意追求剑气的凝练，反而落了下乘？
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难道说，她应该放弃对特定窍穴的刻意引导，而是顺应灵力本身的流转规律，让剑气自行淬炼？
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困扰了她数月之久的瓶颈，在这一刻，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脸上的困惑与茫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
她对着林风，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悟了！”
林风眼皮都没抬一下，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都行？
这就悟了？
你到底悟了什么啊！
接下来的旅途，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闷。
萧清雪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隔一两日，便会寻机向林风请教。
而林风，则将“谜语人”的角色扮演到底。
“前辈，何为剑心通明？”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前辈，如何才能人剑合一？”
“你即是剑，剑即是你。”
“前辈……”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他将自己上辈子看过的武侠小说、玄幻动漫里的经典台词，颠来倒去地说。
每一个回答都充满了禅意，玄之又玄。
偏偏萧清雪总能从这些鬼话里，自行脑补，自行“悟道”。
林风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他生怕哪天萧清雪问出一个他实在编不下去的问题，当场露馅。
近半个月后。
连绵不绝的荒凉山脉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雄伟巨城，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耸入云，左右皆看不到尽头，仿佛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用脊梁撑起了人族的半壁江山。
镇魔长城。
冀州是修士管辖的领域，而从豫州开始就是人间朝廷管辖的领域了。
这是人族抵御北方魔域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长城之下，是巨大的关隘，名为“镇北关”。
无数修士、商队、凡人，如同蚂蚁般在关隘前进出，喧嚣声隔着数里都能清晰听见。
看到那座巨城，林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进了豫州地界，就等于暂时安全了。
他带着萧清雪，混入人流，朝着关隘走去。
就在即将抵达城门之时，前方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将本就拥挤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无数人正围着城墙下的一面巨大的告示墙，议论纷纷。
“天哪！一百万下品灵石！疯了吧！”
“这还只是提供确切线索的奖励，要是能把人毫发无伤地带回去，奖励翻倍！”
“天衍宗圣女萧清雪？她失踪了？”
“何止是失踪，没看上面写的吗，生死不知！天衍宗这是下了血本了！”
林风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清雪。
而萧清雪也正呆呆地看着那张巨大的悬赏令，上面，她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清冷绝尘。
画像之下，那一连串零的悬赏金额，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现在和一个移动的一百万灵石站在一起。
周围，已经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萧清雪和悬赏令的画像之间来回移动。
没有丝毫犹豫。
林风一把抓住萧清雪冰凉的手腕。
“走！”
他低喝一声，不给萧清雪任何反应的时间，拉着她转身就挤进了旁边一条更加混乱的小巷。
他的身法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每一个转身，每一次侧步，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人群、货摊、建筑的遮挡。
他带着萧清雪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数次与巡逻的城卫军擦肩而过，却总能提前一步，隐入下一个阴影。
等萧清雪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成功穿过了关隘，进入了豫州境内。
两人来到一座人声鼎沸的驿站。
驿站中央，一座巨大的传送阵正在嗡鸣运转，每一次光芒闪烁，都有一批人消失，又有一批人出现。
林风的脚步，停在了传送阵前。
他松开了萧清雪的手腕。
“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他的声音，依旧是“霜”的清冷。
萧清雪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看着眼前这个拉着她逃亡，救了她数次性命的男人。
分别？
可是……
“前辈……”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还能再见吗？”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水汽，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兽。
林风的心，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若有缘，自会再见。”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融入了前方涌动的人潮。
传送阵的光芒再次亮起，又归于黯淡。
萧清雪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喧嚣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