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快谢了，你还没回来吗？」
「任务结束了吗？是否平安？」
最近的一条是两天前：「一直没你消息，有点担心。看到请回复。」
周惟扬的目光在那张回眸的照片上停留了许久，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她的笑脸。一种混合着感动、歉疚和某种强烈确认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如何兴致勃勃地规划行程，如何在花田里精心选取角度，又如何在他长时间杳无音信后，从期待转为担忧。这种被人默默记挂、细心分享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又珍贵。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却承载了千言万语的话：
「刚回来。照片和视频都看到了，很美，谢谢你。我一切安好，勿念。」
信息发送成功。他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以为她早已休息，没想到，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顶端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林知意的回复跳了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笑脸）」
「平安就好！（合十）」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些照片！现场看更震撼，可惜你不在。」
周惟扬唇角微勾，回复：
「嗯，遗憾。以后有机会补上。」
「演习顺利吗？是不是很累？」林知意关切地问。
「顺利。习惯了。」周惟扬言简意赅，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到你的消息，很好。」
隔着屏幕，林知意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那份克制下的温度，她发来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那就好！你刚回来，肯定很累，快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
「好。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惟扬。」
「安。」
放下手机，周惟扬走到窗前，望着营地肃穆的夜空和远山的轮廓，脑海中却反复浮现着那片牡丹花海，和花海中那个回眸浅笑的倩影。一个酝酿已久的决定，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周惟扬在处理完演习的后续总结工作后，向上级申请了积攒已久的年假，很快得到了批准。他没有告诉周惟清，也没有提前告知林知意，只是简单收拾了行李，便踏上了前往英林县的旅程。
他先回了趟家，短暂停留后，便乘坐飞机抵达离英林最近的城市，又转乘长途汽车。一路上，他从手机里再次翻出林知意发来的那些照片，心中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般的期待。
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英林县委县政府大楼下，拨通周惟清的电话时，周惟清显然十分意外。
“惟扬？你怎么来了？现在在哪儿？”
“哥，我休假。在你们办公楼下面。”
“等着，我马上下来。”
几分钟后，周惟清快步从大楼里出来，看到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如松的堂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带着惊讶和喜悦的笑容。兄弟俩用力地拥抱了一下。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周惟清打量着弟弟，虽然穿着便装，但军人的精气神丝毫未减。
“临时决定的假期。”周惟扬言简意赅，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周围，“哥，你忙你的，我……自己逛逛。”
周惟清何等敏锐，立刻从弟弟那看似随意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想起五一劳动节最后一天，姜南星陪林知意去基地看牡丹花，将照片发给远朋友，以及两人似乎一直有联系。他了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周惟扬的肩膀：“来找林律师？”
周惟扬被说中心事，耳根微热，但脸上依旧镇定，点了点头：“嗯。”
“我让南星联系她？”周惟清拿出手机。
“不用麻烦嫂子，”周惟扬阻止道，“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找她。”
周惟清看着弟弟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笑了笑，将林知意上班律师事务所地址发到他手机上。“去吧，晚上一起吃饭。”
“好。”周惟扬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干脆利落。
周惟清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心里却为这个一向感情内敛的弟弟感到高兴。他回到办公室，给姜南星发了条信息：「惟扬来了，去找林律师了。」
姜南星很快回复了一个惊讶又带着笑意的表情：「真的？！太好了！知意知道了吗？」
「惟扬说要给她个‘惊喜’。」
周惟扬按照手机上的地址，穿过英林县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脚步坚定而迅速。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家挂着“明理律师事务所英林分所”铜牌的门面。事务所临街而设，窗明几净，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能隐约看到里面简洁专业的装修风格，以及偶尔走动的人影。这环境与他想象中林知意工作的地方很契合——干练、清晰，又不失温度。
他站在街对面一棵香樟树的树荫下，午后的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他没有立刻过去，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扇门，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罕见地加速的心跳。这种类似于“战前紧张”的情绪，在他多年的军旅生涯中并不多见。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挺括的便装外套领口，确认了一下握在手中的一个小巧锦盒在裤袋里的位置。
他没有贸然推门进去，既怕打扰她工作，也希望能有一个更正式、更私密的开场。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事务所内，林知意刚刚结束与助理关于一个乡村土地纠纷案证据整理的讨论。手机响起，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周惟扬”三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指尖微顿，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军营吗？
她连忙拿起手机，快步走到相对安静的窗边，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探寻：“惟扬？”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比平时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知意，是我。你在事务所吗？”
“在，我在。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林知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模糊的预感悄然滋生。
“我就在你事务所楼下。”周惟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楼下？！”林知意这下是真的惊住了，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果然，在街对面那棵香樟树的浓荫下，看到了那个挺拔如松、穿着简单墨绿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的身影。他正握着手机，目光似乎也正精准地投向事务所的方向。
四目隔空相对，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玻璃，林知意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专注和灼人力量。
“你……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林知意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脸颊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刚到的，休假。”周惟扬言简意赅地回答，顿了顿，补充道，“想给你个惊喜。现在方便下来吗？或者我上去？”
“方便！你等我，我马上下来！”林知意几乎是立刻说道。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对助理简单交代了一句：“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便拿起随身的小包，脚步略显急促却又不失从容地走出了事务所。
当她推开玻璃门，走到明媚的阳光下，站在周惟扬面前时，脸颊还因刚才的急促和莫名的激动泛着红晕。她仰头看着他，他比视频、照片里，甚至比北京那次短暂的相遇看起来更加高大挺拔，肤色是常年训练留下的健康麦色，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毅分明，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内敛的强大气场，此刻却因为她而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林知意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疑惑和掩饰不住的欢欣，像落入了细碎的星光。
周惟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将她因为匆忙下来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尽收眼底，眸色不自觉深了几分。“嗯，假期批得比较突然。”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而且，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和专注，让林知意的心跳更快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颊更热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轻声问：“什么话啊，这么郑重？”
周惟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午后的街道，虽不是闹市，但也偶有行人和车辆经过。“这里不太方便，”他说道，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询问，“我刚走过来路上，看到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环境很安静，可以去那里坐坐吗？”
他记得她喜欢咖啡，在北京时注意到她喝咖啡的习惯。这个细节让林知意心头一暖。“好。”她点头。
两人并肩朝着他所说的咖啡厅走去。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车鸣声。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和紧绷，仿佛有无数未言之语在空气中流动。最终还是林知意先打破了沉寂，找了些话题：
“你这次休假能待多久？”
“10天。”
“路上累不累？”
“还好。”
“你哥和南星知道你来了吗？”
“嗯，刚见过我哥了。他说晚上一起吃饭，南星也来。”
简单的问答间，两人走到了一家名为“静隅”的咖啡厅。推开厚重的木门，铃铛轻响，一股浓郁的咖啡香和舒缓的爵士乐便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柔和，装饰雅致，深色的木质家具，绿植点缀，卡座之间有良好的隔断，确实非常安静私密。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竹影婆娑。周惟扬示意林知意点单，她点了一杯拿铁，他要了一杯美式。
等待咖啡的间隙，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周惟扬的坐姿依旧挺拔，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指节分明，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确认和措辞。而林知意则紧张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背景音乐下格外清晰。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