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谷口的风停了，只剩下死寂般的寒冷。
寒煞巨蟒幽蓝色的庞大身躯盘成一座小山，将那株冰魄草护在中央，惨白的竖瞳半眯着，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享受灵草散出的精纯寒气。
刚才吞噬赵天龙与钱豹时溅出的血珠，此刻已在它鳞片上冻成暗红的冰晶，混着周遭几具冻僵的尸体，让这片谷口成了名副其实的冰寒炼狱。
王凡贴着冰岩的掌心已覆上一层薄冰，混沌灵力却在体内高速流转，将自身气息压得比脚下的玄冰还要沉寂。
怀里的玄离总算止住了颤抖，赤金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巨蟒，灵识传来的情绪很明确：巨蟒暂时没发现他们，但那股碾压性的凶煞之气，随时可能撕碎这短暂的安宁。
王凡的目光掠过巨蟒幽蓝的鳞片，心脏随着那缓慢开合的竖瞳轻轻抽紧。
他在心里快速盘点着这头凶兽的底细：二阶顶峰的修为，换算成修士境界就是筑基巅峰；寒煞属性的吐息能冻结一切；刚才扑杀赵天龙时展露的速度，比炼气期修士的身法快了数倍；再看那鳞片上流转的金属光泽，恐怕寻常法器都别想留下痕迹——硬拼就是死路一条。
可他不能退。视线越过巨蟒盘踞的身躯，王凡的目光落在它身后岩壁的一处凹陷上。
“那里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下隐约能看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冰魄草更精纯的寒气，正从缝隙里往外渗——那必定是寒铁矿脉的入口，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巨蟒的注意力显然在冰魄草上，只要灵草还在，它大概率不会轻易挪窝。
可谷外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怒骂声，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像是寒水帮与霜刀门的残余势力，在谷口外又起了冲突。
王凡的指尖微微一动。
寒煞巨蟒的头颅果然动了。它缓缓抬起脖颈，惨白的竖瞳转向谷口方向，蛇信不耐烦地吐了吐，带着寒煞的气息扫过地面，让本就冻硬的土地又结了层幽蓝冰晶。
显然，这些“蝼蚁”的吵闹让它烦躁了。
机会！
王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悄悄摸向储物戒，从中捻出几块黑沉沉的矿石。
这是他之前在坠龙渊外围捡的普通矿石，不值什么钱，却天生带着股阴煞气，此刻被混沌灵力裹着，那股气息变得更隐晦，却也更勾人——对修士而言或许不值一提，对比血腥味和灵力波动刺激的凶兽来说，却足够显眼。
王凡像块贴在冰岩上的苔藓，借着巨蟒转头的瞬间，身形贴着冰面滑出半尺。
他手腕轻抖，三块矿石带着破空的微响，分别射向谷口外三个方向：一块砸在寒水帮残余弟子脚边的冻土上，一块擦过霜刀门那名幸存弟子的发髻，最后一块则精准地落在两伙人中间的空地上。
“噗！”“噗！”“噗！”
三声闷响，矿石炸开的粉尘里裹着淡淡的阴煞气，像根针戳在了本就紧绷的弦上。
“谁？！”寒水帮那名断了胳膊的汉子猛地转头，看见脚边嵌着的黑矿石，顿时红了眼，“是你们霜刀门的人搞鬼！想趁我们人少下黑手？”
霜刀门那名幸存的弟子刚被巨蟒吓破胆，此刻正憋着怒火，见对方发难，当即拔剑：“放屁！明明是你们寒水帮想灭口！刚才若不是你们先动手，我们怎会被那凶兽堵在这里？”
“血口喷人！”“找死！”
本就因为损失惨重互相怨怼的两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点燃了火气。
有人喊着“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有人骂着“奸猾小人”，刀剑瞬间再次碰撞，惨叫声、怒骂声比刚才更凶地涌回谷内。
寒煞巨蟒的竖瞳彻底睁开了。
它最讨厌吵闹。尤其是在享用灵草的时候被打扰。
“嘶昂——！”
一声比刚才更暴戾的嘶吼炸响，巨蟒庞大的身躯开始蠕动，幽蓝鳞片摩擦冰面的“咔咔”声像无数把冰锥在刮石头。
它调转方向，惨白的竖瞳死死锁定谷口外混战的人群，庞大的头颅缓缓抬起，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凶煞之气，朝着谷口游去。
那些“蝼蚁”既然敢在它的地盘放肆，就得付出代价。
王凡的心跳在巨蟒转身的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冰岩后弹起，混沌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双腿，《磐石挪移》的身法催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灰影，贴着地面掠向冰魄草方向。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可他连眼皮都没眨——巨蟒的尾巴还在离他不到三丈的地方，那幽蓝鳞片上的寒煞之气几乎要渗进他的骨髓。
怀里的玄离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轻嘶，王凡立刻矮身，险险避过巨蟒扫过地面的尾尖。
等他再次起身时，已冲到了那道被冰层封死的裂缝前。
裂金刀“噌”地出鞘，灰蒙蒙的刀光裹着混沌灵力，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狠狠劈在冰层上！
“咔嚓——轰！”
冰层应声炸裂，碎冰碴溅了王凡满身。
裂缝里涌出的寒气比外面冷了十倍，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往骨头缝里钻，王凡却顾不上这些，借着刀光劈开的豁口，矮身就往里钻。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进裂缝的刹那，谷口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
一道粗如水桶的幽蓝色寒煞吐息，像道冰蓝色的闪电，瞬间扫过谷口混战的人群。
刚才还在嘶吼拼杀的十数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冻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连飞溅的血珠都在半空凝住了。
寒煞巨蟒甩了甩头颅，扫过谷口再无活物的冰雕，这才慢悠悠地调转身躯，准备回窝守着它的冰魄草。
而此时，王凡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裂缝深处。
裂缝里比外面更暗，也更冷。
这是条向下倾斜的甬道，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四壁的玄冰泛着幽蓝的冷光，把王凡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只有玄离身上散出的淡淡赤金微光，和他手中裂金刀裹着的混沌灵光，勉强照亮了前方丈许的路。
“呼…呼…”王凡靠在冰壁上大口喘气，刚冲进裂缝时被寒气呛得肺腑生疼，此刻喉咙里还像含着冰碴。
他摸了摸怀里的玄离，小家伙缩成一团，赤金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盯着甬道深处，灵识传来的情绪很复杂——有恐惧，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王凡捏碎两块下品灵石，将灵力引入体内。
混沌灵力在经脉里转了两圈，刚才被寒煞之气冻伤的细微血管渐渐缓过来，冻僵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他这才举着裂金刀，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走。
走了不过十数步，刀光忽然照到甬道左侧的冰壁上。
那里的玄冰里嵌着些星星点点的银白，在微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伸手摸上去，指尖传来比周遭更刺骨的寒意——是寒铁！
王凡眼睛一亮，挥刀在冰壁上轻轻一凿。“咔嚓”一声，一块拳头大的冰坨掉下来，里面裹着的寒铁矿脉露出大半，银白中带着淡淡的蓝，质地细密，显然是上好的精矿。
“找到了。”他心里松了口气。
按这矿脉的密度，别说百斤，就是千斤也能轻易凑齐。
可他没急着动手开采。
甬道深处的寒气越来越浓，已经凝成了淡蓝色的雾气，连裂金刀的光芒都穿不透。
更奇怪的是，那雾气里隐约飘着极淡的腥甜气，不是血腥，倒像是某种灵物成熟时的味道。
怀里的玄离突然蹭了蹭他的胸口，赤金眼睛死死盯着雾气深处，灵识传来的恐惧陡然加重，那丝渴望也变得更强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又像是有什么危险在蛰伏。
王凡握紧了裂金刀，脚步顿住。
他能感觉到，那雾气后面藏着的东西，比外面的寒煞巨蟒更麻烦。
寒煞巨蟒虽强，却只有本能的凶性，可这深处的气息里，除了冰冷的杀意，似乎还藏着一丝…智慧？
而且，寒煞巨蟒随时可能会窝。刚才它在谷口杀了人，未必会在外面久留，一旦发现冰魄草旁没了动静，转头回来堵在裂缝口，自己就成了瓮中之鳖。
必须速战速决。
王凡咬了咬牙，从储物戒里摸出个空布袋，又取出一把备用的铁镐——裂金刀太惹眼，在这狭窄的甬道里用起来也不方便。
他借着刀光，专挑那些嵌在冰壁外层的精矿下手，镐头起落间，一块块寒铁精矿掉进布袋，很快就装了小半袋。
就在布袋里的矿石快要够数时，甬道深处的雾气忽然动了。
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淡蓝雾气翻涌着，朝着王凡的方向涌来。
玄离猛地在他怀里炸毛，赤金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嘶鸣，灵识里全是“快跑”的信号。
王凡头皮一麻，想都没想就转身要退。可刚退了两步，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不是实体，而是一股极寒的气劲，像条冰做的绳子，瞬间勒得他骨头生疼。
他低头一看，脚边的冰面上，不知何时结了层薄薄的幽蓝冰晶，正顺着脚踝往上爬。
甬道深处的雾气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鳞片摩擦冰面的声音，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正一点点靠近。
王凡握紧了裂金刀，后背抵着冰冷的岩壁，盯着那片翻涌的蓝雾。他知道，自己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这寒铁矿脉深处藏着的，果然是比寒煞巨蟒更难缠的存在。
而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异响；身前，是未知的恐怖。
他攥紧了半袋寒铁精矿，混沌灵力再次提到了极致——这潭被他搅浑的水，终究还是漫到了自己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