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连续下了几天的冬雨。
雨中更加不好找人,时间久了,元兵撤了,杨琏真迦那事暂时不了了之。
好在有个喜讯是,雨停后城门复开,阿彪回来了。说他当时被江水冲走,逃生后又遇上封锁城门,无奈在外流浪。
柳絮和孩子也回到翁厨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形态。
凌枝这几天因为找不到杨琏真迦,一直气急,好在柳絮和孩子们回来,相互在一起打闹,才让她慢慢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她和赵砚的伤势都只待静养。
后花园中原本朱白色的围墙,被绘画成了一幅庞大的山水图,之中点缀的某些部分五彩缤纷,像绽放的烟花一样。
凌枝回来的这几天还没有关注过,这日在孩子的提醒下才来看看。
看着看着,不由想到生辰那夜赵砚给她的惊喜。
还有醉酒时候,她在赵砚掌中写下的信息。
原来,赵砚对她远比她想象中的上心。
消失已久的笑容终于绽放在脸。
这会赵砚走来,她的笑容给了他一种心安。
他弄丢了她的手链,害她出了危险,百密一疏放走了仇人,他这几天在她面前真的很谨慎小心。
两两站在山水墙面,相视而笑,眸中转着小星星。
赵砚背着两手,稍微弯着点身躯说:“想出去玩吗?”
特别像是一种约会邀请,也就是一种约会邀请!
凌枝也背着两手,仰着脸庞,像生辰那日的小娘子,说:“砚公子想带我去哪?”
“小娘子想去哪?”
“一直听闻御街大名,还没去过,心驰神往啊。”
“即刻就去?”
“即刻就去!”
凌枝说着俏皮地挤了下鼻子,逗得赵砚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御街是临安的中轴线,街道两旁遍布店铺集市,除了美食商业,还有鼓楼奎巷。
两人逛着街地尝了些小食,也看了些首饰,有几款凌枝觉着不错,拿起试了试。
就是女孩子逛街的一种本能反应,但赵砚看在眼里,难免不会想起被他弄丢了的手链。
并且一圈逛下来,赵砚发现凌枝好像很喜欢“手饰”。
出于一种弥补吧,不管凌枝想不想买,但凡她试过的,他都悄悄给买下了。
晚上鼓楼有表演,华灯初上时分,灯光亮化后的鼓楼显得格外美丽。
鼓楼共有三层,建筑气势恢宏。
上有一只大鼓,色泽鲜艳,绘有龙凤图案。
底层为表演区域,这时候乃各种文化碰撞最为激烈的时期,表演的节目囊天括地,深山入海。
有淬火铸剑在喜雨轩升起,翩然飞越欧冶池水面。
有光影摇曳中,自己像是没在梦中醒来。
有沉浸式的氛围音乐派对,开发着生命的蛮荒之地……
返回途中经过一处弯巷,两人适当去走了走。
弯巷名曰奎巷,古风古韵,人流较少。
旁侧有流水,悦耳清脆。
相比起其余的喧闹,奎巷让人特别的静心和舒心。
走走时辰便很晚了,就要准备回翁厨时候,天空却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冬雨不会太大,稀稀散散,就是悄然而至,两人无伞,暂避一处屋檐。
屋檐乃窄巷,上有封顶。
赵砚拉着凌枝进去,他的背便自然而然地靠着墙壁,把她拉着挨在怀里。
这几日一直有雨,窄巷里的某些水洼里面,泛起了商铺打照下来的灯光,配合着冬雨悠悠的旋律,反倒给浪漫添了几分。
凌枝目光灼灼地看着赵砚。
“赵砚,我很开心,不是因为别的,仅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开心。”
这话算是一种表白了,但说来他们之间还没有谁真正地表白过。
赵砚裹着满眶的情,轻轻地回应:“我也是。”
其实就是表白了,也该表达心意了。
“阿枝。”
赵砚舒手摸上人的脸颊,凌枝灼灼的目光给他热量,对视间仿佛就目成心许,私定终生。
表达爱意的话就在喉间,然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归宿。
可又不舍得放手,滚烫的情愫逐渐变成身上的酥麻与疼痛。
他见过她的,他肯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她的!
该是梦里,该是想象中,或者是说,她本身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要不然他为何会如此沦陷与疼痛?
“阿枝,你到底是谁?”
一下嗓音像是被风沙磨过,心头有根蓦然绷断的弦,藏着撕裂与铮鸣。
凌枝鼻尖一酸,赵砚这个问题,让她一下又回到了她这几日气急的情绪中。
她盯着他的眼神变得朦胧,彷佛看到了他往后的烈火历练,他会在她的面前灰飞烟灭。
她哽着喉咙说不出,好半晌,才装作不紧要地道:“我不是凌枝吗?这个身份不是你给我的吗?”
赵砚看得出来,这个问题会让她为难与难过。
不过是呀,她不是叫凌枝吗?不是他给她的身份吗?
他让自己笑着说:“对,是我给你的身份,你是阿枝。”
这会,在昏黑窄小的巷子里,突然冒出突兀的声音。
“哎哟哦!伤风败俗啊!”
两人就着一瞧,是打着雨伞路过的几个中年妇人,看着装谈吐,都是相对拘谨保守的那一派。
“啧啧啧。”
几个妇人路过的脚步明显放慢,目光一下在凌枝身上,一下在赵砚身上,嘴里蹦着的什么字,颇有着指指点点的味道。
赵砚将自己与凌枝换个方位,凌枝靠墙,他在她的面前,单手掌住上方,将她围住。
凌枝自是不在乎别人的指点,就有点疑惑:“怎么了?”
赵砚垂眸看着她,忽然像个少年:“把你藏起来。”
一下把凌枝逗得耸着肩膀直笑。
赵砚也笑着,眼睛微眯:“好话多呀。”
凌枝挤着鼻子说:“可不嘛。”
“可不能给她们看见。”
赵砚故意将撑在墙壁的手掌往上移了一点,胸脯便就离得凌枝更近了一点,把凌枝藏得更加紧密了一点。
真的是好幼稚,逗得凌枝一下跳脚,小拳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上去,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赵砚也特别好笑自己的行为,亲密无间的距离,两人闷闷哼哼地乐着,呼吸猛烈地交汇。
“赵砚。”
“嗯?”
“你看到粉红泡泡了吗?”
“看到了。”
以前赵砚不明白,但这会确定是真的看到了。
那一下,他的眼睛又爱又溺。
“好像,还有……”
“还有什么?”
他端详着她,想了想说:“还有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