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阁楼里,空气瞬间凝固。顾清翰的呼唤声落下,军医老周立刻进入了状态。他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动作麻利地取出器械和药品,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换了个人。
“小顾,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动。”老周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开始解开陆震云肩上那已经被脓血浸透、发出难闻气味的脏污布条。
顾清翰立刻照做,双手稳稳地按住陆震云消瘦却因高热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滚烫的皮肤和僵硬的肌肉。当最后一层布条被揭开时,顾清翰的呼吸猛地一窒。伤口暴露出来,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红肿溃烂的范围很大,中心深处隐约可见坏死的组织,黄白色的脓液不断渗出,散发着腐败的气味。
老周的脸色更加凝重。他先用带来的干净棉花蘸着珍贵的消毒水,仔细清洗伤口周围。消毒水刺激皮肉,昏迷中的陆震云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的呻吟。顾清翰的心跟着一紧,手下意识地收拢,仿佛想分担那份痛苦。
清洗完毕,老周拿起一把在火焰上简单灼烧过的小刀,准备进行最关键的清创。“按住!会很疼!”他低喝一声。顾清翰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陆震云的身体。
刀尖小心翼翼地剔除腐肉和坏死组织。即使处于深度昏迷,剧烈的疼痛还是让陆震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顾清翰死死按着他,眼睛死死盯着老周的动作,自己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仿佛那刀是割在自己心上。
小七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紧紧捂住嘴,不敢出声。
清创过程缓慢而煎熬。每清除一点腐肉,老周就用消毒水再次冲洗。脓血混着药水淌下,顾清翰立刻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两人配合默契,但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药品有限,每一滴消毒水、每一寸纱布都显得无比珍贵。
终于,伤口处理干净,露出了相对新鲜的创面,但依旧触目惊心。老周迅速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和绷带重新仔细包扎好。
接下来是输液。老周拿出最后一点葡萄糖注射液和简易的输液设备。他寻找着陆震云手臂上尚且可用的静脉,但因为脱水和高热,血管瘪陷,穿刺异常困难。试了两次才成功。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滴入干涸的血管,如同注入生命的希望。
最后,老周取出那瓶极其珍贵的盘尼西林,用注射器抽取了精确的剂量,缓缓推进陆震云的肌肉。这是对抗感染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武器。
整个救治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老周做完最后一步,轻轻放下陆震云的手臂时,阁楼里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老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疲惫地靠在墙边。他看向一直守在床边、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陆震云脸庞的顾清翰,语气沉重地说道:
“高烧暂时很难退,感染太深了。但清创和用药及时,命……或许能保住。”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但是,接下来是关键。他身体太虚,经不起任何折腾。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移动,一点颠簸都不行!更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前功尽弃!”
顾清翰的目光从陆震云苍白平静了些许的脸上抬起,看向老周,重重地点了点头。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被暂时护住了,但危机远未解除。在这敌人环伺的孤岛阁楼里,“绝对静养”这四个字,意味着他们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