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漂浮,像张大爷没喝完的二锅头,刺得人鼻腔发涩。老灶台的保温桶在候诊区排起了长队,穿工装的小伙子抱着最新款的卤味保温箱,特警队长的防弹衣垫在椅子上,陈婶的孙子攥着个卤鸡爪玩偶,玩偶的爪子上还沾着点边防盐。
张叔的儿子刚打电话,说飞机延误了。李秀莲往保温杯里倒了勺枸杞,闺女从国外回来,转机要明天到。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张大爷赊账的白条,这些年他总说等闺女回来就结账,可闺女总说等爸出院就接他去国外......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像颗悬在头顶的卤鸡爪。炎昭炎耀蹲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守着个砂锅。砂锅里的药膳粥咕嘟咕嘟冒泡,黄芪、当归、党参在汤里起起伏伏,混着从老灶台带来的卤汁,香得连护士都忍不住驻足。
哥,黄芪放多了会不会苦?炎曜往汤里撒了把枸杞,张爷爷最爱甜口的。
炎昭用筷子戳了戳去皮的山药:我放了蜜枣,甜得能粘住牙。他突然压低声音,你说手术要多久?
不知道......炎曜把脸贴在砂锅上,热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上次刘大哥说,手术就像卤牛肉,得慢慢炖才能入味。
穿工装的小伙子举着手机凑过来:家人们,老灶台的药膳粥正在手术室门口熬着,张大爷肯定能闻到!直播间里飘过一片的弹幕,有人发了张自家老人的照片:我爷爷也住院了,这粥看着比医院的病号饭强!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骚动。张大爷的儿子张建军扛着行李箱冲过来,西装皱得能夹死苍蝇:我爸呢?他一眼看见特警队长,愣住了,您是......
特警队长敬了个礼:张叔的卤鸡爪战友。他往张建军手里塞了罐二锅头,这是张叔藏在后厨的,手术前喝一口,壮胆。
张建军握着酒罐的手在抖:我......我五年没回来了。他突然蹲在地上,西装裤膝盖处沾了片卤汁油渍,我总说等赚够钱就接爸去国外,可他总说老灶台的卤汁比国外的牛排香......
陈婶抱着孙子走过来,往张建军手里塞了个保温盒:这是张叔最爱吃的卤豆腐,用他的老陈醋腌的。她突然对着手术室的门喊,老张头!你闺女刚发消息说落地了,你可不能睡过头!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护士推着张大爷出来,他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胡子茬扎得纱布发皱。炎昭炎耀立刻冲过去,砂锅差点打翻在地上。
张爷爷!炎曜举着勺子,喝口粥!我们放了蜜枣!
张大爷的眼皮动了动,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护士指了指IcU的方向:病人需要静养。
老灶台的保温桶在IcU门口排成了长队。张建军守在门口,西装外套盖在张大爷的氧气瓶上。炎昭炎耀蹲在地上,轮流往保温杯里添热水。李秀莲把张大爷的白条折成纸鹤,挂在走廊的窗棂上。
张叔这病......王铁柱蹲在楼梯间抽烟,火星明灭,就像卤汁熬过了头,要慢慢收汁。
李秀莲往他嘴里塞了颗蜜枣:收得好就是琥珀色,收不好就是焦糊味。
凌晨三点,IcU的红灯突然亮了。张建军冲进病房时,张大爷正扯着氧气面罩,含糊不清地喊:醋......醋瓶......
炎昭炎耀抱着醋瓶冲进来,瓶底的沉淀在月光下泛着光。张大爷往嘴里倒了一滴,笑了,眼泪顺着皱纹流进耳朵:酸得......烧心......
老灶台的后院,槐树在月光下摇晃。王铁柱和孩子们挖了个新坑,把那锅用柿子醋熬的卤味埋在张大爷的老醋瓶旁边。李秀莲往坑里撒了把边防盐:张叔说,盐能让味道不散。
三天后,张大爷在晨光中醒来。他看着围在床边的老灶台众人,突然笑了:你们这是要给我办卤味葬礼啊?他指了指窗外,我要吃现卤的鸡爪,配二锅头!
老灶台的棚子下,张大爷的病床被推到了最显眼的位置。炎昭炎耀蹲在床边,往他嘴里塞卤鸡爪:张爷爷,这是用边防盐卤的,咸得能把病赶跑!
张建军跪在地上,给父亲擦脚:爸,咱不卖老陈醋了,我给您开个养老院......
张大爷用鸡爪敲了敲他的头:屁话!老灶台的卤汁,就得配我的老陈醋!
穿工装的小伙子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张大爷醒了!他说要吃十斤卤鸡爪!直播间里飘过一片张爷爷加油的弹幕,有人发了张自己家老人的照片:我爷爷说,等张爷爷出院,要跟他学做卤味!
夕阳把老灶台的招牌晒得暖暖的。张大爷抱着醋瓶打盹,瓶底的沉淀在余晖中闪着光。炎昭炎耀蹲在槐树下,往新埋的卤味坑旁种了株葡萄:等葡萄熟了,酿葡萄酒给张爷爷喝。
炎曜往坑里撒了把枸杞,要酿醋,比张爷爷的老陈醋还酸!
晚风穿过胡同,带着卤汁的香,飘向远方。老灶台的烟囱里,青烟袅袅,像在给整个世界报信:有些味道,永远不会散;有些人,永远活在我们的舌尖上,和心里。而那瓶系在槐树上的醋瓶,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说:这卤味,够酸,够香,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