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万丈高空之上。
这里并非寻常云层,而是一处被三大使者宗门以无上法力开辟出的悬空神台——「星陨台」。
平台辽阔无边,以星辰碎片铺就,边缘隐没在流转的霞光与混沌之气中,仿佛坐落于世界边缘。
今日,星陨台上人影绰绰,气息浩如烟海。放眼望去,竟无一人修为低于大乘期!近千名大乘修士齐聚,其中不乏大乘后期乃至巅峰的存在,他们来自灵界九域,形态各异,种族万千。
有的周身道韵流转,仙风道骨;有的妖气冲天,气血磅礴;有的魔纹隐现,煞气森然。平日里,这些存在皆是坐镇一方、称宗作祖的巨擘,此刻却皆汇聚于此,气氛凝重得如同铅云压顶。
地脉道宗众人并未亲临这星陨台。他们远在青云原,通过凌清瑶耗费巨大心力构筑的「万里同心水镜术」,遥遥观望着天枢城上空的景象。
水镜之中,星陨台的宏大场景清晰可见,但那近千道如同星辰般耀眼的大乘气息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威压,即便隔着水镜,也让人心神摇曳。
王虎眉头紧锁,凌清瑶、阿秀面色沉静,紫灵与韩晶晶则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水镜,试图在那一千多个光点中,找到属于道一的那一个微弱的感应。
忽然,星陨台中央,万丈光华冲天而起,三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身影缓缓凝聚。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们的出现本身,就如同规则降临。
左侧,紫气浩荡三万里,凝聚成一尊模糊的紫色道尊法相,面容笼罩在无尽仙光之中,唯有目光开阖间,似有天道轮转,代表紫宸仙宗的无上威严。
右侧,皇道龙气贯穿寰宇,化作一尊身穿九章帝袍、头戴平天冠的皇者虚影,目光所及,万法臣服,象征着人皇府的绝对秩序。
居中,云海翻腾,演化大千世界生灭,一道身影缥缈不定,仿佛存在于过去未来,代表着云海仙门的时空权柄。
三大使者宗门的渡劫老祖! 即便只是投影,其存在也让平台上近千大乘修士感到自身渺小如尘埃。
“诸位灵界栋梁。”
紫宸仙宗的道尊法相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抵道心的力量,响彻在每一位大乘修士的神魂深处。
“今日召集诸位于此,非为征伐,实为苍生。”
“想必诸位皆知,上古有‘魔心’之患,荼毒万界,幸得上古镇魔军前仆后继,方将其主体封印于北冥之下。然,魔心不死不灭,其散逸之碎片、衍生之魔孽,潜藏于诸天万界缝隙,尤以‘陨星战场’为甚。此地乃上古最终战场碎片所化,法则残缺,魔气盘踞,更兼有域外邪魔窥伺,实乃我灵界心腹大患,亦是我等飞升仙路之上,必须涤清之业障!”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
“为保灵界万世太平,为断魔患死灰复燃,亦为诸位能涤荡心魔,圆满道基,以期早日飞升,踏入仙途。经我三宗共议,特启‘星门’,征召灵界所有大乘修士,入‘陨星战场’,镇守百年!”
“此乃无上荣耀,亦是无量功德!于内,可磨砺己身,感悟残缺法则,明心见性;于外,可斩妖除魔,积攒无上功德,福泽宗门后辈!望诸位不负此身修为,不负苍生所托,勇担重任,砥砺前行!”
一番话语,道貌岸然,将强制性的“流放”与“消耗”,包装成了充满荣耀与机遇的“使命”与“历练”。许多知晓内情的大乘修士心中冷笑,却不敢表露分毫。
人皇府的皇者虚影接着开口,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星门开启,耗费甚巨,百年一启。入内者,需恪守战场律令,不得内讧,齐心御魔。百年期满,自有接引仙光,引渡功成者归来!”
云海仙门的老祖虚影则言简意赅:“时辰已到,星门,开!”
三位渡劫老祖同时抬手,对着星陨台上方的无尽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巨响,没有狂澜,只有一种仿佛宇宙初开、规则重塑的宏大波动无声蔓延。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撕开,显现出一道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混沌气流、内部幽暗深邃、仿佛连接着宇宙坟墓的——星门!
星门出现的刹那,一股远比任何秘境、任何绝地都要浓烈千百倍的死寂、荒芜、混乱、禁锢的气息,如同决堤洪流般汹涌而出!
所有大乘修士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门后的世界,大道有缺,灵气暴虐,更有一股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那片天地,断绝了任何引动完整天劫、突破至渡劫期的可能!
这就是囚笼!一个冠冕堂皇的顶级囚笼!
“入星门!”
命令下达,不容抗拒。近千道大乘光华,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又或是迫于三大老祖的威压,纷纷化作流光,投向那吞噬一切的星门。
青云原,地脉道宗。
水镜之前,凌清瑶等人紧紧盯着那如同百川归海般没入星门的无数光点。
他们无法看清具体是谁,只能凭借着与道一之间那微弱而坚韧的血脉及功法感应,隐约察觉到,在那浩瀚的光流之中,一道蕴含着九寰地元功特有厚重气息、并与地脉道宗气运紧密相连的光芒,坚定地汇入了其中,最终消失在星门深处的黑暗里。
“师父……”紫灵喃喃,拳头不自觉握紧。
王虎沉默如山,只是周身气血微微沸腾。
凌清瑶与阿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担忧与无比坚定的等待。
他,已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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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门之内,并非稳定的通道,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法则破碎的混沌乱流。
道一感觉自身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狂暴的空间力量和混乱的法则碎片裹挟着,向着不可知的方向抛掷。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目之所及,尽是扭曲的光影和破碎的虚空裂痕。
孤独、死寂、混乱……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他的道心。
就在这时,他丹田之内,那尊已晋升为通天灵宝的地元雷山微微一震,一股温润而充满灵性的意念传入道一脑海,带着一丝初生器灵特有的稚嫩与关切。
“主人,此地法则好生混乱,令人不适。”地元雷山的器灵,其意念如同山间清泉,抚慰着道一因外界环境影响而略微波动的心绪。
道一以神念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无妨,紧守灵台即可。此地虽险,却也未必全是绝路。”
他运转九寰地元功,试图感应外界,却发现此地地脉之气稀薄混乱至极,且充满了某种腐朽的死气,与灵界截然不同。功法运转晦涩,威力十不存一。
“主人,我的力量在此地也受到压制,山体内的雷霆之力似乎被某种规则束缚了。”
地元雷山继续传达着信息,像是个好奇又有些紧张的孩子,在不断探查着周围,
“不过,我能感觉到,主人您体内的那股‘秩序’力量,似乎对此地的混乱有一定的抗性。”
道一心中一动,尝试引动一丝青石烙印的秩序清辉。果然,那微弱的清辉在他体表浮现,周围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混乱法则波动,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丝,虽然效果微弱,却让他精神一振。
“做得不错。”道一夸赞了一句自己的本命法宝。在这绝对的孤独与死寂的旅途中,能有一个具备灵智、心意相通的伙伴相伴,无疑是莫大的慰藉。
“能帮到主人就好。”地元雷山的意念传来一丝欢欣。
不知在混沌中穿行了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与混乱,仿佛没有尽头。
道一闭上双目,不再徒劳地以肉眼观察,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一边以秩序之力抵御外界侵蚀,一边与地元雷山交流,同时默默推演着九寰地元功在此等恶劣环境下的种种变化可能。
孤旅,已然启程。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但他并非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座山,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