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黑云压境。然而此番前来的,并非幽冥宗主力精锐,而是数以千计身着杂色服饰、眼神狂热的修士。
他们多是依附幽冥宗的小门派弟子乃至散修,被丹药、功法与恐惧驱策,结成散乱却汹涌的阵势,如潮水般扑向皇城。
阵中夹杂着数十名真正的幽冥宗弟子,如同监军,驱动着这群炮灰,不断以污秽法宝、自爆傀儡冲击着皇城璀璨的防护光幕。
光幕剧烈震颤,涟漪阵阵,却依旧稳固。城头之上,穆南山长老须发皆张,化神九重巅峰的威压毫不掩饰,身后数位五品丹师盟长老亦是面色冷峻,周身灵压澎湃,皆在化神之境。他们并未直接出手,只是冷眼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攻势。
“幽冥宗…竟用如此下作手段!”一位五品丹师怒道。
这些炮灰死伤再多,也伤不到幽冥宗筋骨,却能不断消耗大阵灵源,疲敝守军,更践踏生命。
王虎看得双目赤红,几次欲请战出城冲杀,都被宗文虎按住。柳莺的暗卫早已散布城外,如同幽灵般猎杀着那些督战的幽冥宗弟子,但于整体战局,杯水车薪。
道一立于城楼,目光越过喧嚣的战场,投向极远处虚空。他能感觉到,几道属于幽冥宗化神期的阴冷气息,正如同毒蛇般潜伏在远方,遥遥锁定着这里。
他们在等,等皇城大阵出现破绽,等丹师盟高阶战力被这些炮灰消耗,或是…等某个出手的契机。
炼虚不出,是各方默许的底线。那个层面的力量一旦对决,便是真正的天崩地裂,皇城乃至整个中州核心地带都可能化为齑粉。
幽冥宗虽疯狂,却也不敢率先打破此平衡,承担那滔天业力与各方围剿之后果。眼下,不过是残酷的消耗与前奏。
“不能任由他们如此下去。”道一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
“穆长老,固守之事交由您与诸位长老。”
他转向柳莺与洛风:“柳师姐,洛风师兄,名单上的那些据点,可以动手了。”
柳莺眼中寒芒一闪,点头消失。洛风抱拳一礼,身后数名青剑门元婴剑修无声汇聚。
下一刻,就在皇城攻防战如火如荼之际,中州各地,烽烟骤起!
位于黑风山脉的幽冥宗一处重要矿脉分坛,深夜被数道惊天剑光撕裂大阵,镇守长老被一剑枭首,库藏灵石被劫掠一空;
掌控着“阴魂河”渡口的幽冥宗转运据点,在黎明时分被一群神秘修士突袭,所有渡船焚毁,负责人间蒸发;
甚至靠近幽冥宗总坛外围的几个附属家族,也接连遭遇灭顶之灾,族中高手被暗杀,产业被捣毁…
动手者行动迅捷狠辣,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现场大多留下凌厉的剑痕或被巨力摧毁的痕迹,明显是多方势力联手所为!
消息传回幽冥宗前线,那几位潜伏的化神老怪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丹师盟竟敢如此强硬反击,更没想到还有其它势力敢趁火打劫!
皇城下的炮灰攻势,为之一滞。
而就在此时,丹师盟内,一间密室中,灯火通明。
道一坐于主位,穆南山陪同在侧。客座上,除了四海商会沈万山,还有六七位修为在元婴期到化神初期不等的生面孔。
他们衣着各异,有的面带忧色,有的眼神愤懑,正是近日那些遭到幽冥宗威胁或打压的中小门派掌门、家主。
“多谢道一真君、穆长老仗义援手,替我流云宗报此血仇!”一个身穿云纹袍、眼角带泪的中年汉子起身,深深一揖。
他是流云宗侥幸逃出的长老。 “我林家也是如此!幽冥宗狼子野心,若不反抗,迟早被其吞得骨头都不剩!”
“只是…我等势单力薄,恐难持久…”
众人纷纷开口,既有感激,更有忧虑。
道一抬手,声音沉稳:“幽冥宗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今日请诸位前来,非为施恩,而是欲与诸位结盟,共抗强敌。”
他目光扫过众人:“丹师盟别的不敢说,丹药、灵石,可优先供给盟友。四海商会可保障物资流通。而诸位,只需在各自地域,袭扰幽冥宗势力,传递情报,让其首尾难顾即可。”
沈万山立刻接口:“沈某以商会信誉担保,凡盟约成员,交易一律优先,价格从优!”
穆南山也道:“盟内库藏,可向各位开放部分丹方、典籍,助各位提升实力。”
众中小势力首领闻言,面面相觑,眼中燃起希望之光。
他们缺的是什么?正是资源、渠道和高端战力支撑!丹师盟与四海商会的联合,无疑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我云霞派愿加入盟约!”
“我青河林家愿唯丹师盟马首是瞻!”
“算我黑岩堡一个!”
很快,一份以丹师盟、四海商会为核心,联合七家中型门派、家族的“守序盟约”初步达成。虽然力量依旧远逊于幽冥宗,却宛如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送走众人,道一独自立于窗前,望向依旧被围困的皇城,目光深邃。
反击的钉子已经埋下,联盟的雏形已然构建。
接下来,便是等待。
等待柳莺、洛风他们带回更多战果,等待幽冥宗因后方起火而露出破绽,等待这星星之火,点燃更大的浪潮。
炼虚不出,化神便是棋手。
而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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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攻防暂歇,烽火却在四方点燃。道一联合中小门派组建“守序盟约”的消息,以及柳莺、洛风率队成功突袭幽冥宗多处据点的事迹,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中州,引起了远比实际战果更大的波澜。
无数被幽冥宗压迫、处于观望中的势力,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丹师盟与四海商会提供的资源保障,道一以化神之姿展现出的强硬与实力,都让这个新生的联盟充满了吸引力。
然而,在这纷乱棋局的最上方,天机阁依旧超然物外。
云端之上的缥缈阁楼内,天机阁主独自面对那面巨大的星辰棋盘。棋盘之上,代表中州的光域中,原本被大片浓郁幽冥黑色所覆盖的区域,此刻正有数十点微弱却坚定的白光陆续亮起,虽不足以驱散黑暗,却顽强地切割、侵蚀着黑色区域的边缘。
而代表皇城丹师盟的那颗主星,白光炽烈,其光芒甚至隐隐与几颗潜伏的、代表幽冥宗化神的老星分庭抗礼。
阁主的目光扫过那些新生的白点,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向其中几颗看似不起眼的白点,指尖过处,那些白点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稳定了几分。
若有道一或沈万山在此,便会惊骇地发现,这几处正是他们暗中给予资源支持最力度、且最具潜力的盟友!
“火种已播,静待燎原。”阁主低声自语,声音毫无波澜。
他从未指望这些仓促联合的力量能真正击败根深蒂固的幽冥宗。他要的,正是眼下这般局面——让幽冥宗陷入四处救火的窘境,不断被放血,被消耗。让中州这潭水,因为恐惧与反抗而彻底沸腾、混乱。
唯有在极致的混乱与压力下,真正的潜龙才会被迫现出爪牙,隐藏的势力才会浮出水面。
他才能看清,谁才是真正有能力在这大劫之中挣扎求生,甚至……改变棋局之人。
道一的表现,无疑是最亮眼的那一个。混沌地元,万物母气鼎,乃至那具远在北境的分身……此子的成长速度与潜力,一次次超出他的预估。
“混沌变数……果然名不虚传。”阁主的目光最终落在代表道一的那颗璀璨主星之上,指尖在其周围虚划,无数细微的星光丝线试图缠绕而上,推演其未来轨迹,却大多被一股混沌之力模糊、弹开。
“也罢。”他收回手指,并不强求,“便让幽冥宗这块磨刀石,再帮你磨砺一番。待你价值足够……”
阁主缓缓闭上双眼,身形再次与浩瀚星盘融为一体。
他不在乎道一能否扛住幽冥宗的下一波反扑,也不在乎那些新兴的“守序盟约”能存活多久。
他在乎的,只有整个棋局的走势,以及最终那“遁去的一”会落在何处。
丹师盟是棋子,幽冥宗是棋子,道一……目前也仍是棋子,只不过是一枚更为重要、值得多投资几手闲棋的棋子罢了。
阁主的算计,如同无声的蛛网,早已蔓延至中州的每一个角落。他冷眼旁观着流血与死亡,只待最终收网之时。
而此刻,皇城中的道一,正凝神望向天机阁的方向,眉头微蹙。他虽无法清晰感知阁主的具体谋划,但那冥冥中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弄命运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天机阁……”道一心中冷哼,“你想执棋,却不知我这棋子,亦想掀了这棋盘!”
双方的隔空博弈,在无声中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