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元重山化作百丈峰峦,巍然镇压于寒渊入口之上。其上土黄光芒流转,混沌地元与北冥地脉艰难勾连,形成一道厚重屏障,将那喷涌的煞气与后续兽潮硬生生阻断。
谷内霎时一静。风雪似乎都屏息,唯闻冰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那万里冰原上无数狰狞冰雕,保持着冲锋扑击的姿态,在惨白天光下泛着幽蓝死寂的光泽,构成一幅诡异而壮阔的末日图景。
一些冰雕内部隐约传来不甘的挣扎闷响,冰壳表面裂纹蔓延,但失去了寒渊深处涌来的力量支撑,这挣扎终究变得徒劳缓慢。
暂时的安全,是用惨烈代价换来。
“道一!”阿秀泪眼婆娑,急忙将昏迷的道一平放在地,双手再次按在他冰冷僵硬的胸膛,精纯生机不顾一切地渡入,护住他心脉与那濒临寂灭的元婴。
此刻的道一,面色金纸,气若游丝,丹田内那残留的些许心核之力虽不再狂暴,却如附骨之疽,盘踞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地元重山离体,更令他神魂受创,修为暴跌,已然伤及根本。
凌清瑶轻轻将油尽灯枯的冰魄仙子交由明玥长老照料,快步来到道一身旁。她探出神识仔细查看,秀眉紧锁,眼中满是忧色与愧疚。她取出一只冰玉小瓶,倒出几粒散发着清冽寒香的丹药,小心喂入道一口中。
“这是‘冰髓护心丹’,乃家师凌清道姑以万年冰髓为主药炼制,或可助他稳固元婴,抵御那残余寒毒侵蚀。”
凌清瑶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口中的师尊,正是北寒仙宫另一位元婴长老,修为已至元婴五重,此番并未前来,留守仙宫。
雷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佣兵和弟子,迅速清理出一片稍避风雪的角落,燃起篝火,布置下最简单的防护禁制。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道一和远处气息微弱的宫主,又望了望那镇守入口、稳如磐石的地元重山,虎目通红,狠狠抹了一把脸。
“娘的……总算……暂时堵住了……”他声音粗嘎,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王虎瘫坐在一旁,由一名懂些粗浅医术的佣兵替他接续断骨,疼得龇牙咧嘴,却兀自哼哼道:“道一这小子……够狠!那大山疙瘩说扔就扔……咳……”说话间牵动伤势,又咳出些血沫子。
凌清瑶喂道一服下丹药,又仔细以自身北寒灵力助其化开药力。冰髓护心丹效力非凡,道一体内那肆虐的寒意果然被稍稍压制,微弱的气息也似乎平稳了一丝,但依旧昏迷不醒。
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袭来,险些栽倒,连忙以剑拄地稳住身形。连日恶战,她消耗亦是极大。
“清瑶师姐,你先调息片刻,道一哥哥交由我看护。”阿秀轻声道,虽然自己也近乎力竭,却依旧坚持着。
凌清瑶微微颔首,不再逞强,盘坐于道一身侧,吞服丹药,闭目运功。只是心神却难以完全宁静。师尊凌清道姑远在仙宫,宫主重伤濒死,道一昏迷,强敌环伺,兽潮虽暂止却未根除……千钧重担,仿佛瞬间压在了她的肩头。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缓流逝。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疲惫而茫然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那镇压入口的地元重山,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山体之上流转的土黄光芒随之微微一暗。
虽只是刹那,却让所有人心头猛地一紧!
雷烈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巨山。王虎也挣扎着抬起头。凌清瑶和阿秀同时睁开眼,看向道一——他依旧昏迷,但眉头却无意识地蹙紧,似乎与重山心意相连,感受到了那丝震动。
“那山……在动?”一名北寒弟子声音发颤。
明玥长老面色凝重,缓缓摇头:“非是山动,是山下之物……在冲击。地元重山虽能镇压入口,隔绝气息,但寒渊之下那恐怖存在……岂会甘休?”
众人刚刚稍安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地元重山,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
道一以重伤垂死为代价,冰魄仙子以燃烧生命本源为祭品,为他们换来的,仅仅是一段不知能持续多久的喘息之机。
而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他们需要找到解决体内隐患的道一,需要救治濒死的宫主,需要恢复战力,更需要……思索彻底解决寒渊之患,或者说,应对那守护者之魂以及可能破封而出的冰狱兽本体的方法。
前路,依旧黑暗漫长。
凌清瑶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道一,又望向远方北寒仙宫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必须尽快联系师尊,求援,并商议对策。
在这段风雨飘摇的喘息之机里,每一息,都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