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身化流光,将《游身步》催谷至极限,山川大地在脚下飞速倒退,凛冽的罡风刮过面庞,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与急切。
西北方向,那片天际已隐约透出一抹不祥的暗红,仿佛苍穹泣血。地脉深处传来的那种暴虐、混乱的震颤感,即便在如此高速移动中,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干扰着他的灵觉,提醒着他前方等待的绝非善地。
青木城!阿秀刚刚脱险安顿,那座城池却再陷炼狱!还有那清晰地指向黑风峡的“噬法魔髓”同源气息……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正当他全神贯注赶路,心中不断推演着可能遭遇的险境及应对之法时,怀中一枚不起眼的、刻有简陋虎纹的传讯符忽然微微发烫,震动起来。
道一心中一凛,速度稍缓,分出一缕神识探入。
这枚传讯符,是他离开宗门前,特意留给宗文虎的少数几人之一,用于极端紧急的联系。宗文虎深知轻重,若非紧要之事,绝不会在此刻打扰他。
神识接触的瞬间,宗文虎那带着明显焦虑和歉意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中响起:
“石师第!冒昧打扰!你先前一直嘱托暗中打听的那位名叫王虎的下落,有消息了……但,情况不太好。”
“王虎”二字如同重锤,猛地敲在道一心上,让他疾驰的身影几乎为之一顿。兄弟年少时一同嬉闹、一同采药、一同面对狼群与尸傀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
那个憨直勇猛、总挡在他前面的发小,自青木城外坠崖后,便生死不明,一直是他心底深处不敢轻易触碰的牵挂。
只是后来接连不断的变故、宗门内的明枪暗箭,让他疲于奔命,搜寻之事只得委托给值得信任的宗文虎利用家族关系暗中进行。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凝神继续听下去。
“根据几个从黑风峡附近死里逃生的散修碎片化的描述拼凑,”宗文虎的声音语速很快,显然也知情况紧急,
“大约半月前,曾有人目睹一个身材高大、使一柄破旧柴刀的壮硕青年,在峡口附近与赵家的搜查队爆发过冲突,且战且退,似乎想将追兵引离某个方向…战斗极为惨烈,那人最后…被逼入了黑风峡深处的‘裂魂涧’…”
裂魂涧!
道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即便他并非本地人,也多次从各种情报和传闻中听过这个名字——黑风峡内最为凶险的绝地之一,涧内不仅罡风如刀,能撕裂修士神魂,更常年弥漫着一种能侵蚀灵力的阴煞迷雾,坠入者几乎十死无生!赵家搜查队甚至都不敢深入其边缘区域。
“之后呢?可有…可有找到…”道一的声音通过传讯符传出,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没有。”宗文虎的回答沉重而迅速,“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赵家队伍当时也损失不小,没有深入追击就撤走了。
我的人尝试靠近裂魂涧边缘探查,但煞气太过浓烈,根本无法深入,只…只在涧边陡崖上,发现了这个…”
传讯符微微一闪,一道微弱的影像传递过来——那是一块被踩碎半边的、早已干硬发黑的玉米饼,上面沾着几根粗糙的、暗褐色的纤维,看质地,极似王虎离开伏牛山时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料子……
影像模糊,但那熟悉的物件和其上残留的惨烈气息,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道一的心脏。
王虎…他直到最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开敌人…甚至可能,还记得道一当年分给他半块玉米饼的往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暴怒瞬间冲垮了道一惯有的冷静。他周身灵力一阵剧烈波动,疾驰的身影在空中显形一瞬,引得下方山林鸟兽惊惶。
“石师弟?石师弟你还好吗?”宗文虎察觉到他的异常,急忙问道。
道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腑,勉强压下眼眶的酸涩和将那赵家搜查队碎尸万段的冲动。他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没事。”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冷得像万载寒冰,“消息我知道了,多谢。”
“师兄…节哀。黑风峡如今剧变,煞气喷涌,那裂魂涧恐怕…”宗文虎不忍再说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道一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绝不会放弃。宗师兄,继续帮我留意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师弟放心!”宗文虎郑重应下。
结束传讯,道一悬浮于空,远远望着那片愈发暗红的西北天际,眼中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对青木城百姓的忧急,对地脉异变的警惕,对幕后黑手的愤怒,以及此刻,对兄弟生死未卜的深切悲恸与无比坚定的寻觅决心。
王虎,等着我。
无论是生是死,兄弟都一定会找到你!
若你已遭不测…所有与此事有关联的人,无论是赵家,还是那引发地脉异变的罪魁祸首,我道一在此立誓,必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一股远比地脉震荡更加酷烈的煞气,自道一体内升腾而起,却又被他死死敛于体内,化作驱动他前进的冰冷燃料。
他不再有丝毫停顿,身形再次模糊,以更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射向那片血色弥漫的灾难之地。
兄弟情义如山,纵前路是幽冥绝地,亦一往无前!
正是: 惊闻虎踪裂魂涧,悲愤填胸誓如山。 前路纵是修罗场,不觅手足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