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云斋清苦磨凡骨,月剑惊鸿动客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玄云观里的生活清苦而规律。
玄云道长不知去了何处云游访友,观里只剩下小道童清风和汪细卫两人,守着这偌大的道观和越堆越高的物资。
每天,汪细卫和清风搭伙做饭。
清风年纪虽小,做起斋饭来却是有模有样,清炒山菌、卤豆干、青菜豆腐汤……偶尔吃上一两顿,确实觉得清爽可口,别有风味。
但汪细卫是个干重体力活的壮劳力,这种缺乏油水、以素为主的斋饭,吃久了实在是不顶饿。
常常放下饭碗不到两个时辰,肚子就开始咕咕叫,感觉前胸贴后背,干活都没力气。
他不由得怀念起家里潘高园做的、哪怕只是简单却油水十足的农家饭菜,那才叫一个实在。
师傅李池卫选择住在山下坝云乡统筹物资分发,现在想来,汪细卫心里有点犯嘀咕:师傅是不是早就料到山上的斋饭扛不住消耗,所以才主动承担了山下那更繁琐、更需要与人打交道的活?
毕竟山下人来人往,找个小饭馆或者自己开伙弄点荤腥打打牙祭,总要方便得多。
“等以后我带的施工队上来了,肯定不能天天跟着吃斋。”
汪细卫一边清点着刚送上来的一批水泥,一边在心里盘算,“得自己支个锅灶,工人们不吃点油腥肉食,哪有力气干这些重活?
这事儿得提前跟玄云道长打个招呼。”
他正一边忙活一边走神,忽然,一个清越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般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道友,请问玄云尊长可在观内?”
汪细卫闻声一抬头,瞬间愣住了。
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淡蓝色道袍的女子。
那道袍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十分整洁合身,衬得她身姿挺拔修长,约莫有一米七的个头。
乌云般的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简洁的道髻,插着一根普通的木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
她的眉眼尤其出色,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清澈明亮中带着一丝方外之人的沉静与疏离。
鼻梁秀挺,唇色淡粉,组合在一起,竟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般的韵味。
汪细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耳根也有些发烫。
他长这么大,在村里见过的都是风吹日晒、朴实健壮的农家姑娘。
就算是去了县里市里省里,都是在工地或者五金店里晃悠,何曾见过这般气质脱俗的人物?
还有,这妖女,呸,这仙女,从哪里来的?
自己就在这山门口,一直盯着上山的人,自己怎么没有一点感觉就来了这么个仙女?
他慌忙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纸条,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声音都有些发紧,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呃……道长他不在观里。好像……好像是出去办事了,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他不敢再看那女道士,假装忙碌地翻动手里的记账本,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那女道士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窘迫,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她将背上一个半旧的青布包袱取下来,提在手中,又问道:“那请问道友,观内如今还有哪位师长在?”
汪细卫依旧低着头,胡乱地朝观里一指:“里面……里面还有位清风小道长在。您自己进去寻他吧。”
他只想赶紧把这尊“女神仙”请走,免得自己继续出洋相。
那女道士目光在汪细卫微红的耳朵和略显慌乱的侧脸上扫过,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笑意,却并未点破。
她再次稽首,声音依旧清越平静:“多谢道友指点。”
说完,她便提着包袱,转身款款向观内走去。
道袍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勾勒出几分飘逸之态。
直到那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廊拐角,汪细卫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快出汗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特么的……这到底是神仙还是妖精?差点害老子出大洋相!”
旁边几个刚卸完货、正准备领钱的挑夫也看直了眼,直到人影不见了,才纷纷回过神来,互相交换着惊叹的眼神,低声啧啧议论。
“嚯!这女道长……可真俊啊!”
“跟画里走下来的仙女儿似的!”
“没想到这道观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不过,惊叹归惊叹,这些淳朴的汉子们也仅仅是欣赏一下罢了。
议论了几句,便有人笑着自嘲道:
“行啦行啦,再看眼珠子也掉不出来了。那是天上的云彩,咱是地里的泥巴,隔着境界哩!”
“还是赶紧领了钱回家实在,自家婆娘炕头才暖和!”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和赞同。
大家很快又把心思放回了结算工钱上,仿佛刚才那惊艳的一幕,只是枯燥搬运途中一道短暂而亮丽的风景线,看过也就过了。
汪细卫也收敛心神,重新拿起账本和钱箱,继续投入到繁忙的物资接收工作中。
只是偶尔,那抹蓝色的窈窕身影和那双清澈的眼眸,会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带来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涟漪。
当晚的膳堂,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油灯下,除了汪细卫和小道童清风,还多了一位陌生的女冠——静娴道长。
经过简单的介绍,得知她是云游途经此地,特来拜访玄云道长。
得知道长外出未归,她便决定暂住下来等候。
观内西厢恰好还有一间空房,就在汪细卫的隔壁,自然便安排她住了下来。
这年月,身高一米七的女子本就极为少见。
当她褪去那身宽大的蓝色道袍,换上自己的便装时,那或许是一件素色的棉布衬衫和一条合体的深色长裤,其身材轮廓便清晰地显现出来。
修长笔直的双腿、纤细而有力的腰肢、饱满的胸脯……
在昏暗的灯光和月色下,那种健康而匀称的体态,带着一种冲击性的美,让无意间瞥见的汪细卫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赶紧移开视线,几乎是狼狈地低下头猛扒饭,仿佛碗里的糙米饭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他的妻子潘高园也是美的,但那是另一种美,小巧玲珑,五官精致,像一株需要呵护的菟丝花。
而眼前这位静娴道长,则像一株挺拔的白杨,秀丽分明,充满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带着些许疏离又莫名吸引人的风情。
她一颦一笑间,眼波流转,语气温婉却又带着一种距离感,这种复杂的魅力,杀伤力惊人。
不仅汪细卫这个离家二十多日的壮年男子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就连年纪尚小、情窦未开的小道士清风,也忍不住总是偷偷看她。
吃饭时格外安静乖巧,饭后还抢着帮她收拾碗筷,跟前跟后地嘘寒问暖,比平时伺候玄云道长还要殷勤几分。
汪细卫这才惊觉,自己离家已经二十天了。
之前日夜忙于清点物资、规划堆放,晚上还得思考工程工序,身体疲惫,倒没太多心思想别的。
可静娴道长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的、属于男人的最原始的欲望和念想。
这种躁动让他更加思念起远在沙硕地的妻子潘高园。
想念她的温言软语,想念她做的家常饭菜,甚至想念夜里她温暖的怀抱和身上熟悉的气息。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物资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全部运完?工程全面启动前,能不能抽空回去一趟?
甚至……能不能把高园和两个孩子接过来?虽然观里清苦,但总好过夫妻长久分离。
理智告诉他,接过来恐怕不现实,工程紧张,住宿也不便。
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难以遏制。
为了避开那令人心绪不宁的“仙女”,汪细卫索性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工地上。
白天,他几乎全天都守在物资堆放点,指挥搬运,清点记账,忙得脚不沾地。
吃饭时也尽量速战速决,吃完就借口核对数据躲回自己房间。
晚上,更是早早关门,尽量不与静娴道长打照面。
他让清风负责照料静娴道长的日常起居,自己则竭力用繁忙的工作压抑那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两天。
这天夜里,月朗星稀。汪细卫正在屋里就着油灯,埋头核算着厚厚的物资清单,计算着还缺多少材料,还需要运输多久。
山间的夜很静,除了呼啸的山风,只有窗外的虫鸣。
忽然,一阵清越的、带着破空声的“嗡嗡”剑鸣穿透寂静,传入耳中。
这声音吸引了汪细卫的注意。
他放下笔,疑惑地站起身,轻轻拉开房门。
只见后殿院子里,月光如水银泻地,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其中舞动。
不用猜就知道这人正是静娴道长,这长腿太好辨认了。
她并未穿道袍,而是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手持一柄青铜长剑,正在练剑。
她的身姿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动作时而迅疾如电,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时而舒缓如云,蕴含着某种圆融的韵律。
腾挪闪转间,长发飞扬,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身体曲线;剑光闪烁中,眸光清亮,神情专注而凛然,有一种不同于平日温婉的、飒爽非凡的神采。
小道士清风早就看得痴了,抱着扫帚蹲在廊下,嘴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汪细卫也一时看呆了。
月光下的静娴,有一种混合着力量与柔美、禁欲与风情的奇特魅力,冲击力比白日更甚。
他只觉气血有些上涌,呼吸都窒了一下。
但仅仅片刻,他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甩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非礼勿视!这是道长,是出家人!想想高园,想想孩子!
他几乎是狼狈地、悄无声息地迅速缩回身子,“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桌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那些枯燥的数字上。
只是那月光下的剑影与身姿,却仿佛印在了脑海里,一时难以驱散。
院中,一套剑法练完,静娴道长收势而立,气息匀长。
她看似专注,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瞥见了那扇短暂打开又迅速关上的房门,以及那个高大壮硕、却显得有些仓惶退却的身影。
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她早已习惯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习惯了男人们或惊艳或贪婪或敬畏的目光。
可这个叫汪细卫的匠人,倒是有些意思。明明看得出他也会失神,却总是刻意回避。
眼神里除了男人的欣赏,似乎还有种……克制和挣扎?
“倒是个……老实有趣的呆子。”她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归剑入鞘,转身款款回房,留下一院清辉和一个小道士崇拜的目光。
你们且猜猜,静娴道长会和汪细卫发生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