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日头被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寒风卷着雪沫子斜斜打在脸上,赵锋刚推开木门,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低头拍了拍锦缎外袍上的落雪,指尖触到腰间鼓囊囊的储物袋,心中一动。
指尖扣住袋口法诀微动,淡青色灵力裹着五只灵鼠飘落在掌心。
小家伙们毛色雪白,原本紧闭的眼睫此刻正轻轻颤动,鼻尖偶尔翕动两下,显然是灵力滋养见效,再过半日该能彻底苏醒。
赵锋松了口气,将灵鼠小心收回袋中,目光却落在腰间那枚羊脂玉佩上。
鬼修廖琴从上次吞服木龙气,到现在还没有苏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城的青石板路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沿街的商铺大多半开着门,伙计们缩在柜台后呵着白气,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斗篷上落满了雪。
赵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溜达,目光扫过街角那棵老槐树时,突然眼前一亮——树下那张熟悉的卦摊,今日竟又支了起来。
卦摊依旧是那副旧模样,一块褪色的蓝布铺在小桌上,上面摆着几枚铜钱和一本线装的《周易》!
桌后坐着的老者穿着件半旧的灰布棉袍,须发皆白,正眯着眼睛看雪。正是上次在这儿和他聊天的算卦老头子。
都找了好几天,今天终于碰到。
赵锋快步走过去,笑着拱手:“老师傅,好久不见了啊。”
老者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后才慢悠悠开口:“小伙子,你是在找我?”
赵锋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坐下,顺手拂去凳上的薄雪。
刚坐稳,就听老者叹了口气:“前几日家里孙儿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便没来出摊,让你久等了。”
赵锋闻言,心中微动,从怀中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足有五十两,轻轻放在桌上:“老师傅,上次你提点我的话,帮了我大忙。这银子,就算我找你看的辛苦费,还望你收下。”
老者瞥了眼桌上的银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没去碰,只是抬手指了指远处:“你看,这雪已经下了十几天,城里各处的雾气大多散了,唯独那杠子山,还有一处地方被雾气裹着,你瞧见了吗?”
赵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皇城西北方向的杠子山。
平日里隐在云雾中,今日雪稍停,山身大多露了出来,唯有山腰处一团浓郁的白雾,像是凝固了一般,任凭寒风刮过,也丝毫不散。
他猛地一愣,随即瞳孔微缩——
龙气聚于雾中,寻雾即寻机缘”,此刻杠子山那处不散的雾气,岂不是……
“多谢老师傅指点!”赵锋瞬间明白过来,起身再次拱手,语气中满是感激。
老者笑而不语,只是伸手将桌上的银子推了回去:“你我能两次相遇,也算一场缘分。这银子我不能收,倒是有一事相托。”
赵锋连忙道:“老师傅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日后你若来雪原城,遇到张建成的后人有难,还望你能出手帮一把。”
老者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如今我年迈体弱,怕是再难……,只能托付给你了。”
赵锋心中一凛:“老师傅放心,日后我若到了雪原城,遇到张家后人有难,必定出手相助!”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开始收拾卦摊——将铜钱和《周易》放进布包里,卷起蓝布,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
收拾妥当后,他对赵锋摆了摆手:“雪又要下大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便提着布包,慢悠悠地朝着巷口走去。灰布棉袍的身影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赵锋站在原地,望着老者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杠子山那团不散的雾气,心中豁然开朗。他将那锭银子重新揣回怀中,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眼下灵鼠即将苏醒,廖琴还没有回应。
算卦老者的灰布棉袍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拐角。
赵锋眸中再无半分闲适,脚下灵力微吐,玄色靴底碾过积雪,竟未留下半道深痕,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皇城西北的杠子山掠去。
满心都是老者口中“随雪脉而动的龙气”,以及那处不散的浓雾。
行至离杠子山还有三里处,赵锋骤然停步。
此处恰是一片背风的矮松林,积雪压弯了松枝,林间静得只余雪落的簌簌声。他凝神屏息,《无相练神诀》骤然运转至极致——
一缕缕淡金色的灵力自他周身散发,如蛛网般朝着杠子山的方向蔓延开去,将整座山牢牢包裹在其中。
《无相练神诀》精神感知力已近有筑基的水平,哪怕是修士留下的一丝灵力残留、半枚脚印,都逃不过其探查。
赵锋闭着眼,心神随着灵力铺展,一寸寸扫过杠子山的每一处角落:山脚的积雪下,只有野兔奔过的浅痕;
山腰的岩石缝里,凝结着厚厚的冰碴,未有半点灵力波动;就连那团不散的浓雾,他也以灵力探入其中,只触到一片温润的气息,却无任何修士活动过的迹象。
如此反复探查了三遍,确认方圆十里内都没有陌生修士的痕迹,赵锋才缓缓收了灵力。
淡金色的光纹逐渐敛入体内,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看来这杠子山的机缘,暂时还未被旁人察觉,倒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
他没有再贸然靠近杠子山,毕竟龙气所在之地往往伴随着未知凶险,且灵鼠尚未完全苏醒,廖琴也还在闭关,此时孤身探山并非上策。
念及此,赵锋转身朝着雪原城的方向折返。
归程的脚步不再急切,他沿着来时的路慢行,路过街角的包子铺时,还顺手买了两笼热乎的肉包!
回到雪原城的小院时,天已近黑完。
赵锋推门而入,院内的积雪已被扫至墙角,露出干净的青石板路。他径直走向西厢的房间,将肉包放在桌上,又取出储物袋,看着袋中灵鼠的苏醒迹象愈发明显,心中稍定。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赵锋坐在桌前,指尖摩挲着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