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集团最高战情室内，空气凝固得如同深海之下的冰层。
那只被何维捏碎的白玉瓷茶杯，碎片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早已冷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刺目的、暗红色的污迹，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赵东升和林秋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到了最轻。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何维。
之前的何维，无论是面对华尔街的金融围剿，还是以色列的阴谋暗杀，他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冰冷、理智，一切尽在掌握。
但此刻，那种冰冷的外壳被彻底击碎了。
从他身上弥漫出的，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威压，而是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火海焚烧殆尽的毁灭气息。
这种气息，让整个战情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到了冰点。
“医疗箱。”
何维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让林秋宜和赵东升听得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知道，这是风暴来临前，最可怕的宁静。
林秋宜立刻回过神，快步从墙边的应急柜里取来一个白色的医疗箱。
她打开箱子，想为何维处理手上的伤口，那里被瓷器碎片划开了数道深深的口子，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何总，我来！”
“不用。”
何维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推开了她。
他自己从医疗箱里拿出消毒喷雾、纱布和胶带，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颤抖，开始为自己包扎。
他低着头，一圈一圈地用白色纱布缠绕着流血的手掌，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而冰冷的仪式。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赵东升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他宁愿看到何维暴跳如雷，宁愿看到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也比现在这副沉默到可怕的样子要好。
现在的何维，像一柄被淬火到极致的凶器，收敛了所有外放的火焰，只剩下足以斩断一切的冰冷锋芒。
“何总，”赵东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需要我启动最高级别的反击预案吗？”
何维缠好最后一圈纱布，打了个结。
那只受伤的手，被包裹成了一个白色的拳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赵东升和林秋宜，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他们越过了最后一条线。”
“游戏，已经结束了。”
“现在开始的，是审判。”
他转过身，面向房间中央那颗代表着“神谕”AI核心的蓝色光柱，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眸，倒映出无数跳动的数据流。
“神谕。”
“是的，先生。”
“将迪拜发生的一切，整理成一份无法辩驳的证据报告。”
“指令已确认。‘天眼’系统已完成数据整合，正在生成全息事件复盘模型。”
下一秒，整个战情室的灯光暗了下来。
房间的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无比真实的、由光线构成的全息投影。
那正是迪拜那家购物中心前的广场。
时间，倒流回了袭击发生的前一分钟。
一个虚拟的、栩-栩如生的陈阳，正微笑着坐在咖啡桌前，和电话里的女儿道别。
紧接着，两辆白色皮卡从不同方向驶来，八名枪手下车，人群混乱，枪口喷吐火舌……
整个惨案的过程，被“神谕”以一种冷静到残忍的方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重新呈现在众人面前。
但这只是开始。
“追踪凶手。”何维的声音冰冷刺骨。
全息投影的视角，瞬间切换。
它不再是固定的场景，而是变成了上帝视角，跟随着那两辆亡命奔逃的皮卡。
画面中，无数数据流在飞速闪现。
【通过卫星热成像，锁定车辆引擎特征……】
【通过沿途建筑玻璃反光，捕捉到驾驶员侧脸……面部识别完成，匹配摩萨德‘Kidon’部队成员，亚伦·科瓦尔斯基……】
【通过城市交通网络，追踪到车辆在“杰贝阿里”工业区废弃仓库消失……】
【调用仓库上空商业气象卫星，进行高精度微波穿透扫描，确认仓库内部有八名生命体征，武器装备型号与袭击者吻合……】
证据链，一环扣一环，无懈可击。
但这还不够。
何维要的，不是抓到几个执行者。
他要的，是揪出背后那个下达命令的魔鬼。
“连接。”他只说了一个字。
全息投影的画面中，那个废弃仓库的虚拟模型上空，出现了一个代表着信号的红色光点。
“已截获该区域向外发送的、经过加密的信号。”“神谕”的声音响起。
“开始进行实时暴力破解……”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破解进度的能量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破解完成。”
一段带着杂音的、被加密处理过的通话录音，在战情室内响起。
一个带着浓重希伯来口音的男人声音：“‘包裹’已送达，现场已清理。”
另一个更为沉稳、却又掩饰不住得意的声音回应道：“干得好。‘锡安之锤’已经敲响，这是给那个暴君的第一份礼物。立刻撤离，等待下一步指令。”
“声音模型匹配完成。”“神谕”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播报道。
“第二个声音来源，确认为以色列摩萨德代理局长，埃胡德·拉米雷斯。”
“信号最终接收地点：以色列，特拉维夫，哈基里亚区，摩萨德总部，地下三层S级指挥中心。”
证据，至此，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从街头的枪手，到幕后的主使，每一个环节，都被“神谕”用无法辩驳的科技力量，彻底钉死。
赵东升的拳头，早已捏得指节发白。
林秋宜的眼中，也充满了愤怒的泪水。
何维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封万里的表情。
他缓缓地走到投影前，看着那个被定格的、倒在血泊中的陈阳。
他看着那个被鲜血浸透的、还亮着屏的手机。
屏幕上，陈阳女儿那天真无邪的笑脸，仿佛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在虚拟的空气中，拂过那张笑脸。
然后，他缓缓转身。
“神谕，”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沙哑的颤抖，“连接‘天网’全球广播。中断所有频道。”
“我要亲自，对内塔尼亚胡，说几句话。”
命令被瞬间执行。
下一秒，从纽约时代广场，到伦敦皮卡迪利广场，从东京涩谷街头，到地球上每一个亮着的屏幕。
无论是电视、电脑、手机，还是公共广告牌……
全世界四十多亿块屏幕，被同一个画面，强制覆盖。
画面中，何维静静地站着。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
他那只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手，清晰地呈现在镜头前，上面隐隐渗出的一丝血迹触目惊心。
他的身后，是那段被反复播放的、陈阳遇害的全息录像。
全世界，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何维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的屏幕，穿透了遥远的空间，直视着特拉维夫地下掩体内的那双眼睛。
他的声音，通过“天网”，清晰地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本雅明·内塔尼亚胡。”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你，和你所领导的恐怖组织，犯下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伸出手指，指向身后那血腥的画面。
“陈阳先生是红旗集团一名优秀的工程师，一个和平的建设者，一位慈爱的父亲。他死在了你们懦夫的枪口下，不是在战场，而是在一个和平的咖啡馆。”
何维的声音，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平静。
“我曾给过你机会。我摧毁了你的特工，扒光了你的秘密，甚至羞辱了你的尊严。”
“但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平民。”
“因为我，还遵守着人类文明最后的底线。”
“而你，”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森寒无比，“亲手打碎了它。”
他将身后那段从枪手到幕后主使的完整证据链，简洁而有力地，展示给全世界看。
然后，他给出了他的判决。
“现在，我以红旗集团，以及所有被你们这些恐怖分子所伤害的无辜者的名义，向你，以及你背后的以色列政府，发出最后的通牒。”
“从这一刻起，倒计时二十四小时。”
“在这二十四小时内，交出视频中的所有凶手，以及策划了这次袭击的埃胡德·拉米雷斯和所有相关人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钢铁铸成的宣判。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我看不到他们被捆绑着，跪在陈阳先生遇害的地点谢罪。”
“那么我，何维，在此向全世界立誓——”
“我将让你们，为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你们想象不到的代价。”
“倒计时，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