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的演讲，像一颗在深海中被引爆的核弹。
最初的几分钟，世界是安静的，因为冲击波还没有传递到海面。
那篇名为“神之权杖”的演讲视频，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通过互联网的每一个毛细血管，扩散到全球每一个角落。
冲击波扩散之后，海啸，来了。
首先被淹没的，是全球大大小小的游戏开发者论坛和社区。
全球游戏开发者大会的官方论坛，服务器在演讲结束后的半小时内，三次因为流量过载而崩溃。
当技术人员好不容易恢复服务后，他们发现整个论坛的版面，都被同一个主题的帖子淹没了。
“【昆仑引擎】我是在做梦吗？有人能打我一拳吗？”
“下载链接已出！我正在用！上帝啊，它的编辑器比Unreal Engine 2流畅十倍！”
“再见了，我的祖传引擎！Nwc的同行们，出来说说，用【昆仑引擎】开发《英雄无敌：战场》是一种什么体验？”
“5%的抽成，我是不是眼花了？索尼那帮吸血鬼抽走我30%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已经向我的发行商递交了解约函！我的下一款游戏，将由【昆仑引擎】开发，并在【红旗store】上独家发售！”
狂喜。
是的，除了狂喜，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全球游戏开发者的心情。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主机平台和发行巨头的双重压榨下，艰难求生的小角色。
他们拿着微薄的预算，燃烧着自己的热情，却要将辛辛苦苦做出的产品，利润的三分之一拱手献给各大游戏主机平台。
而现在，新神降临了。
祂不仅赐予了他们最锋利的武器，还告诉他们，这武器是免费的。
不仅如此，祂还承诺，在丰收之后，只取走微不足道的5%。
这已经不是选择题。
无数中小型游戏工作室，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做出了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他们撕毁了与主机厂商签订的开发协议，哪怕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也在所不惜。
他们涌入【红旗开发者社区】，像虔诚的信徒一样，贪婪地学习着【昆仑引擎】的每一行开源代码。
旧有的秩序，开始雪崩式的瓦解。
……
日本，京都，任天堂总部。
在一间铺着榻榻米，充满了古朴禅意的和室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寒冰。
任天堂的传奇社长，有“游戏暴君”之称的山内溥，已经整整一个小时，没有说一句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那杯早已冷透的绿茶。
在他对面，是刚刚从美国飞回来的，任天堂美国分公司的负责人，雷吉·菲尔斯埃米。
“山内先生，”雷吉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他深知眼前这位老人的威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我们刚刚收到消息，与我们签订了Gamecube平台独占协议的Sillicon Knights（硅骑士）工作室，已经单方面宣布毁约。
他们的社长丹尼斯·迪亚克，公开表示，他们无法抗拒【昆仑引擎】和5%的抽成。”
“硅骑士，”山内溥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而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就是那个我们投入了巨资，让他们开发《永恒的黑暗》的工作室？”
“是的。”雷吉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山内溥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动作依旧沉稳，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狠厉。
“既然他们选择了背叛，那就不需要再对他们抱有任何仁慈。”
他放下茶杯，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法务部，立刻起诉硅骑士，要求他们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并申请禁令，禁止他们在任何平台发售任何使用了我们Ip和投资开发的游戏。”
“同时，”他看向雷吉，目光如刀，“通知所有与我们合作的第二方和第三方开发者。从今天起，任何被我们发现，在项目中使用【昆仑引擎】，或者在社区讨论相关技术的团队，我们将立刻终止合作，并将其列入任天堂的永久黑名单。”
“可是，山内先生！”雷吉惊呼道，“这样做，无异于一场内部的白色恐怖！会激起开发者们的普遍反感的！”
“反感？”山内溥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属于旧神的傲慢与决绝。
“我执掌任天堂五十年，从来不靠取悦开发者。我们靠的，是无可替代的马里奥、塞尔达、宝可梦！”
“那个东方人，想要瓦解我的帝国？那就让他试试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任天堂的下场。我要用最严酷的诅咒，来扞卫我亲手建立的秩序！”
……
美国，华盛顿州，雷德蒙德，微软总部。
气氛同样压抑，但与任天堂的“君主之怒”不同，这里弥漫的，是一种属于工程师的，混杂着挫败、困惑与嫉妒的复杂情绪。
xbox事业部的负责人，罗比·巴赫，正在向一个男人汇报工作。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V领毛衣，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看上去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邻家中年人。
他是比尔·盖茨。
“情况就是这样，比尔。”罗比·巴赫的声音里充满了沮丧，“我们的xbox，才刚刚上市不到一年。我们投入了数十亿美元，我们有《光环》这样的护航大作。本来一切都走在正确的轨道上，但是何维的这一手，几乎把我们所有的优势都清零了。”
“我们的平台抽成是30%，他只要5%。”
“我们的开发工具授权费用高昂，他的引擎免费开源。”
“更重要的是，他正在通过ipod，以一种我们完全无法企及的速度，在全世界范围内，铺设他的pc用户基础和支付体系。”
比尔·盖茨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正在疯狂地分析着何维的每一步棋。
“他不是在做游戏，罗比。”良久，盖茨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震。
“他是在做‘操作系统’。”
“操作系统？”罗比·巴赫不解。
“是的。”盖茨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会议室的墙壁，看到了那个远在东方的对手。
“我们当年，是如何统治pc时代的？”
“我们用windows，定义了pc软件的运行标准。所有人都必须在我们的规则下开发应用。我们用office，定义了办公的标准。我们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基于windows的软件生态。”
“而何维，现在正在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的目标是整个‘互动娱乐’领域。”
“【昆仑引擎】就是他的‘windows’。它正在成为所有虚拟世界的底层标准。”
“【红旗store】就是他的‘软件商店’。它正在成为所有数字内容的分发渠道。”
“【Ifpay】就是他嵌入这个生态的‘血液循环系统’。”
“我们当年用来绞杀对手的武器——‘平台+标准’，他学得比我们更好，用得比我们更狠。”
盖茨的这番分析，让在场的所有微软高管，都感到了一阵由衷的无力感。
他们第一次发现，那个他们引以为傲的，帮助他们建立了整个pc帝国的商业模式，竟然被别人原封不动地拿来对付自己。
“那我们该怎么办？”罗比·巴赫问道，“我们也降低抽成？我们也投入巨资开发自己的引擎？”
“来不及了。”比尔·盖茨摇了摇头，他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何维选择的时机太好了。在我们所有主机厂商，都深陷硬件大战，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拼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直接从一个更高的维度发动了总攻。”
盖茨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了一支马克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期待着，这位缔造了微软帝国的传奇boss，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画出一条反败为胜的道路。
但这一次，盖茨只是在白板上画了两个词。
“法律。”
“舆论。”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正面战场，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侧翼骚扰他，拖慢他的脚步。”
“法务部，立刻联合索尼和任天堂的法务团队。我们要以‘不正当竞争’和‘倾销’为名，在北美和欧洲，对红旗工业发起反垄断诉讼。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漫长的法律流程，本身就是一种武器，可以消耗他的精力和资源。”
“公关部，发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媒体资源。去质疑【红旗store】的安全性，去暗示他们的支付系统存在漏洞，去放大任何一个因为使用【昆仑引擎】而失败的独立游戏案例。我们要制造噪音，制造恐慌，让开发者和消费者，对他的生态产生怀疑。”
“这不是为了胜利，罗比。”盖茨的目光，最后落在了xbox负责人的身上，眼神复杂。
“这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为我们在下一代主机上找到抗衡的方法，争取时间。”
……
旧世界的两大神祗，任天堂的山内溥用“诅咒”与“铁腕”，微软的比尔·盖茨用“法律”与“舆论”，试图为自己摇摇欲坠的王国筑起最后的防线。
身处风暴中心的何维，却接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来自深市。
来自那个已经边缘化，专注于oEm代工业务的硬件霸主。
“何总工，我是戴尔。”
电话那头的声音，属于迈克尔·戴尔。
他的语气出人意料地没有恐慌也没有愤怒。
反而带着一丝浓厚的，合作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