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霖山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中,林间偶尔传来夜枭最后的啼鸣。沈清源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回头望向半山腰处那座已经隐没在晨雾中的月镜阁。
别担心,我在阁楼四周布下了结界。苏晚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轻声道,除了我们三人,没人能找到那里。
她今日换了一身素白的劲装,腰间别着那把名为月魂刃的古老匕首,耳垂上的月牙印记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银光。若不是眸中偶尔流转的银芒,几乎与半年前那个青霖宗普通弟子无异。
星陨走在最前方,手中把玩着那两颗血红色的珠子。每走一段路,他就会停下来,将珠子放在掌心观察片刻,再调整前进方向。
这东西是血镯之力的结晶。他头也不回地解释道,会本能地靠近源头,就像铁针指向磁石。
沈清源默默记下这个信息。自从昨夜那只诡异的乌鸦出现后,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血镯之主——苏晚的姐姐月昭血月——为何偏偏选在此时现身?又为何指名要与苏晚?
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官道了。星陨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隘,我在那里备了三匹漠北良驹,足够我们五日之内赶到血月湖。
苏晚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有人跟着我们。
沈清源立刻按住剑柄,但四周除了晨雾与树影,空无一物。
不是人。苏晚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银光,影傀
银光如箭矢般射入右侧的灌木丛。阴影中顿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嘶叫,一团人形的黑影猛地窜出,却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为青烟消散。
星陨脸色骤变:血月居然能操控影傀?这不可能!影傀是影镯一脉的秘术!
除非...苏晚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找到了影镯上一任主人的遗物。
沈清源盯着那团消散的青烟:这种影傀有什么能力?
侦查、追踪,高级些的还能附身操控。星陨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道血纹,看来我们得换个赶路方式了。
他将黄符抛向空中,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团青色火焰。火焰中飞出三只纸鹤,落地便膨胀成真鹤大小。
青符鹤,日行千里。星跃翻身骑上其中一只,影傀追踪不到这个。
沈清源和苏晚对视一眼,各自骑上剩下的两只纸鹤。随着星陨一声轻喝,三只纸鹤振翅而起,冲破了山间的晨雾。
******
五日后,正午。
炙热的阳光灼烤着无边的荒漠,远处的地平线在热浪中扭曲变形。沈清源扯了扯遮面的布巾,眯眼望向远处那座突兀矗立在沙海中的黑色建筑群——那应该就是星陨所说的古寺。
佛门称之为镇魔寺星陨控制着青符鹤降低高度,据说建于三千年前,专门镇压西域妖邪。
随着距离拉近,沈清源看清了那座寺庙的全貌——它不像中原寺庙那般金碧辉煌,而是通体由黑色巨石垒成,形如一座小型城池。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座高耸的佛塔,塔顶悬挂着一口青铜古钟,在风中微微晃动,却不发出半点声响。
奇怪。苏晚蹙眉,按理说这种古寺应该香火不断,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星陨操纵纸鹤在寺庙外围降落:三个月前还有僧侣驻守。看来血月湖的异变影响到了这里。
三人收起青符鹤,小心地接近寺庙正门。厚重的黑铁大门虚掩着,上面布满了利器劈砍的痕迹。门缝中渗出丝丝寒意,与外界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
沈清源率先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血腥与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墙壁上原本应该悬挂油灯的地方,此刻却插着一支支血红色的蜡烛,烛火静止不动,如同凝固的鲜血。
这是...
血佛烛。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以人血混入灯油,可镇邪祟。但看这样子...
她没说完,但沈清源明白她的意思——这些蜡烛不是用来镇邪的,而是某种邪术的组成部分。
三人沿着甬道小心前行,很快来到中央庭院。眼前的景象让沈清源胃部一阵抽搐——
庭院中央的莲花池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池中漂浮着数十具僧侣的尸体。诡异的是,这些尸体全都双手合十,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血色的梵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血佛转生术。星陨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禁术中的禁术!
沈清源握紧了剑柄:什么意思?
以高僧血肉为媒,强行逆转生死。苏晚的指尖泛起银光,但代价是...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那口高塔上的青铜古钟不知何时开始自行摆动,发出沉闷的声响。钟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寺庙中,震得血池表面泛起涟漪。
咚——
咚——
咚——
每一声钟响,池中的尸体就颤动一下。到第三声时,最靠近岸边的一具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血色眼眸!
退后!星陨猛地甩出三张黄符,在空中燃成火墙,这些已经不是人了!
血池沸腾起来,一具具尸体直立而起。他们身上的血色梵纹如同活蛇般游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最前排的已经爬出血池,扭曲着朝三人扑来!
沈清源长剑出鞘,一剑斩下最近那具行尸的头颅。出乎意料的是,断颈处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黑气。那黑气如有生命般缠绕上剑身,腐蚀得金属滋滋作响。
别用兵器直接接触!苏晚高喊,同时双手结印,一道银光从她掌心射出,将三具行尸拦腰斩断,他们体内是血煞之气!
星陨的双刀上已经缠满了黑气,眼看就要报废。他咒骂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铃铛,猛地摇响——
清心铃,破!
清脆的铃音与古钟的闷响在空中相撞,竟激起一圈可见的波纹。被波纹扫过的行尸动作顿时迟缓下来,身上的血色梵纹也开始褪色。
有效!沈清源趁机退到苏晚身边,那口钟是关键!
苏晚抬头望向高塔:你们拖住这些行尸,我去解决钟声源头!
不等两人回应,她已纵身跃起,足尖在院墙上一借力,如白鹤般直上塔顶。沈清源想跟上去,却被又一波行尸缠住。这些被血煞控制的僧侣虽然动作不快,但数量众多,而且根本不惧疼痛,断肢残躯仍能蠕动攻击。
专心应对眼前的!星陨一边摇铃一边喊道,守护者大人能应付塔上的东西!
沈清源咬牙点头,转而以剑鞘配合拳脚,尽量避免兵器直接接触行尸。这种束手束脚的战斗方式让他很快挂了彩——一具行尸的利爪划过他的左臂,顿时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诡异的是,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泛出诡异的青黑色。
血煞入体!星陨见状,立刻抛来一个小玉瓶,服下!快!
沈清源接住玉瓶,用牙齿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红色药丸一口吞下。药丸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热流涌向伤口,与侵蚀的血煞之气激烈对抗。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因此爆发出一股狠劲,一脚踹飞了最近的三具行尸。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塔顶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青铜古钟被一道银光击中,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钟声戛然而止,庭院中的行尸们随之僵在原地,身上的血色梵纹迅速褪去,重新变回普通尸体倒在地上。
沈清源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塔顶,却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苏晚被一个红衣女子掐住脖子,高高举起,正抵在断裂的钟沿上!那女子背对着下方,只能看到一头如瀑的黑发和血红色的广袖长裙。她裸露的手腕上,一对血色玉镯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血月!沈清源嘶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塔。
红衣女子似乎听到了喊声,缓缓回头——
一张与苏晚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成熟美艳的面容映入眼帘。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完全是一片血红,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杀戮与疯狂。
来得正好。她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琉璃,刺耳而冰冷,观众越多,这场重逢戏就越精彩。
她松开手,苏晚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从塔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