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那滴黑血只有一寸，皮肤上泛起一阵刺麻，像是有细针在扎。我猛地抽手，后退半步，脚跟撞上湿泥堆起的小坎。巷口的光还在暗，青砖上的血符像活了一样，顺着缝隙往四边爬。
不能再等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识海一震，镇魂令从深处浮出，稳住心神。那滴黑血悬在空中，微微颤动，仿佛在笑。我不看它，低头盯着赵元通尸体下方的地缝——三尺之下，就是阵眼。我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脉动，一下一下，像心跳。
右手掌心一热，最后一缕净灵火跳了出来。火苗微弱，被四周的阴气压得几乎熄灭。我闭眼，将镇魂令沉入丹田，避开那股牵引，再睁眼时，火势已稳。我以精血为引，指尖划过唇角血痕，抹在火芯上。
“燃。”
净灵火骤然收束，化作一线细针，直刺地面裂缝。火线没入砖石的瞬间，整条巷子猛地一抖。血符光芒闪了一下，随即大片熄灭，墙皮簌簌剥落。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穿了。
压力松了。
头顶砖墙还在渗着黑雾，我抬手将怀中那张封着黑气残念的符纸狠狠拍上去。符纸炸裂，金光四溅，余波扫过墙面，血符彻底断裂。巷子里的嗡鸣戛然而止，连空气都清了几分。
我喘了口气，膝盖发软，但没倒下。
就在这时，那滴悬浮的黑血突然扭曲，拉长，凝成人形。一张模糊的脸浮现出来，五官不清，却能看出是赵元通的模样。他半透明的身体漂在空中，嘴角咧开，无声地笑了。
“你毁了阵眼……可你知道它是谁设的吗？”他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沙哑、断续，“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只是……打断了一场交易。”
我没说话，左手迅速结印，锁魂链从袖中飞出，缠上他的脖颈。链条收紧，他身体一僵，笑容却没散。
“溯源·锁魂。”我低喝。
识海震动，画面涌入——
幽奇之森深处，一座破败祭坛。十年前的雨夜，赵元通跪在地上，对面站着几个披着灰袍的人。他们背后刻着行会徽记。一人捧着玉匣，打开，里面是一具少女的尸体，身穿红嫁衣，双眼紧闭。
赵元通割破手掌，血滴入祭坛凹槽。灰袍人齐声念咒，地面裂开，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契约成立。
“以十年一祭，换辖地无鬼患。”赵元通的残魂冷笑，“我们不是在害人……是在保命。你不明白？整个行会，从管事到评审，谁没签过名？谁的手上……不沾血？”
我盯着那幅记忆，喉咙发紧。
“所以你们用活人献祭，只为保住自己的位置？”我声音冷得像冰，“那些失踪的姑娘，都是你们挑出来的？”
他不答，只是笑，笑声越来越尖，残魂开始膨胀，怨气翻涌。锁魂链发出吱呀声，眼看就要崩断。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想引爆最后的怨念，和我同归于尽。
我不给他机会。
双手猛地下压，镇魂令在识海轰鸣，净灵火应召而起，由橙转蓝，缠上锁魂链。火焰顺着链条蔓延，将他的残魂裹进火中。他尖叫起来，声音撕裂空气，四肢扭曲挣扎，可挣不开。
“你们拿百姓的命换安稳，”我盯着火中的他，一字一句，“今日，我用正火焚尔等之罪。”
火势猛然收缩，形成一个密闭的火茧。残魂在里面剧烈翻滚，嘶吼声越来越弱。片刻后，火茧炸开，青烟四散，什么都没留下。
巷子里安静了。
晨光终于重新照进来，落在我的脸上，暖得有些刺眼。我弯腰，从赵元通僵硬的手中掰下那半块玉佩。指节已经发脆，轻轻一碰就裂了条缝。我把玉佩攥进掌心，与怀里那块拼在一起。
裂口对齐，血痕干涸，两块玉佩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我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泥灰，把合拢的玉佩塞进袖袋。巷口外，街上传来早市的动静，有人挑着担子走过，吆喝声清亮。
我迈步走出去，脚步很稳。
拐过两个街角，茶馆的招牌出现在视线里。张伯正在门口扫地，见我走来，抬头笑了笑：“姑娘这么早？”
我没停，只点了点头。
他没看出什么异样。在我身上，除了衣角沾了点泥，一切如常。
我径直走进茶馆，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小二过来倒茶，我摆手让他退下。从袖中取出两张黄纸、一支朱砂笔，铺在桌上。
提笔蘸墨，我开始画。
第一笔，是无忧村枯井底部的符纹。第二笔，是巷子里青砖上的血符连接方式。第三笔，是记忆中灰袍人的站位分布。
一笔一划，我都记得清楚。
画到第五道纹路时，笔尖顿了顿。我想起赵元通最后的话——“每一个……都沾过血。”
这不是一个人的罪。
是整个行会。
我放下笔，盯着纸上图案。它们彼此勾连，最终指向一个中心点：行会总部大殿下的地窖。
那里，应该还藏着另一座祭坛。
我伸手摸了摸袖中的玉佩，确认它还在。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茶馆门口。布帘掀开一角，一道影子投在门槛上。
我没有抬头。
那人走了进来，坐在了隔壁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