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格林德沃的确与寻常婴儿截然不同。她没有响亮的啼哭,表达需求的方式仅仅是几声轻微的哼唧,或是一种安静却执着的凝视。这种早慧让家养小精灵塔塔的工作变得异常高效,也让她更加确信小主人天生不凡。塔塔将这种安静理解为一种高贵的克制,对尤拉的照料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因为尤拉的到来,曾经阴森压抑的纽蒙迦德城堡,悄然发生了改变。冰冷的石墙上开始有藤蔓植物攀爬,城堡周围原本荒芜的土地上,被魔法催生出大片大片绚丽的花朵——炽热的红玫瑰、幽蓝的鸢尾、金色的向日葵……它们违背自然规律地同时盛放,并且一年四季永不凋零,像是用永恒的盛夏包围着这座曾经的囚牢。这显然是某位黑魔王无声的纵容,或许,也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图为这个特殊的孩子创造一个不那么灰暗童年的努力。
盖勒特·格林德沃那间原本空荡得只剩回忆的塔楼房间,也增添了生活的气息。除了那张承载着过往的桌子和硬板床,角落里多了一张精致小巧的儿童床,床上铺着柔软的银色丝绒。甚至,在城堡外那片花海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工略显粗糙但十分结实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尤拉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她的智慧和魔力。她那双异色瞳眸总是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家养小精灵的魔法,还是圣徒们偶尔的进出,她都默默记在心里。在她三岁时,一次塔塔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银盘,银盘尚未落地,尤拉只是微微蹙眉,伸出手指一点,那银盘便悬停在了半空——一个无声、无杖的悬浮咒,魔力控制精准得令人咋舌。这类事情渐渐多了起来,圣徒们私下议论,小主人的天赋,或许比伟大的主人年轻时更为惊人。
在尤拉五岁生日那天,盖勒特·格林德沃将女儿叫到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投下长长的阴影,但看着尤拉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目光的眼睛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尤拉,”他低沉地开口,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两样东西,“这是给你的。”
那是一根魔杖。看得出来并非新物,柳木的杖身已经有些磨损,透出岁月的光泽。但它保养得极好,而在魔杖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根漆黑如夜、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夜骐的尾羽。
“魔杖是巫师的伙伴,是力量的延伸。”格林德沃说道,拿起那根二手魔杖,“这根魔杖曾属于一位……不算强大的女巫,但柳木适合治疗和直觉,它足够温和,适合你初次接触魔力核心。”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选择一根温和的二手魔杖,而非强行定制或掠夺一根强大的新魔杖,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属于他方式的考量。
然后,他拈起那根夜骐羽毛。“而这是夜骐的羽毛。只有见证过、理解死亡真谛的人才能看见它们。你,我的女儿,生来便拥有这种视野。这根羽毛,代表着力量的另一面——神秘、孤独,以及与常人所不能及之物的联系。”
他将魔杖和羽毛轻轻放在尤拉小小的手掌中。
“记住,尤拉·格林德沃,你手握的不仅是工具和象征,而是你的血脉,你的命运。从今天起,你将开始真正学习如何掌控你与生俱来的权利。”
尤拉低头看着手中的两样礼物,柳木魔杖触手温润,夜骐羽毛则带着一丝寒意。她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兴奋雀跃,只是用指尖细细感受着它们的质感,然后抬起头,异色瞳眸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领悟和坚定。
“谢谢,父亲。”她的声音清脆而平静,“我会好好使用它们。”
格林德沃看着女儿,嘴角微微一动,那或许是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笑容。他知道,这颗他倾注了最深执念与力量种子,终于要开始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