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右手刚从发电机上挪开，指尖还带着铜线磨出的薄茧。解码器屏幕闪着微弱绿光，信号波形图平稳跳动，伪造的生命读数正通过废弃基站向外扩散。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铅盒，里面那枚战术终端安静躺着，外壳裂了道缝，像是被人硬掰过。
陈梦瑶坐在桌边，镊子夹着一块烧焦的芯片边缘，轻轻刮下一点灰黑色粉末。“这玩意儿不是普通军用设备能有的涂层，”她头也不抬，“我刚才试了三次，酸液腐蚀、高温灼烧、电离冲击，它连变形都没有。”
“说明他们不想让人拿到。”苏逸靠墙蹲下，右臂袖子卷到肘部，皮肤底下有条纹路正缓缓游走，像被风吹动的细沙。
“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她放下工具，抬眼看他，“鱼骨警告是玄门的手笔，可刚才那三个人……根本不是修术法的路子。动作太直，没拐弯抹角那一套。”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路过，是停住了。
两人同时静了半秒。苏逸没抬头，只是手指在地面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半小时前约定的暗号：有人靠近，先不动。
门外站着三个穿旧渔服的男人，手里拎着网兜，其中一个肩膀上挂着湿漉漉的绳索。最左边那人抬起脚，准备敲门。
可他的眼睛，在晨光还没照进巷口的时候，泛着淡淡的碧绿色。
苏逸动了。
他不是扑过去，而是猛地掀翻桌子，把解码器往陈梦瑶怀里一推，整个人撞向侧墙。就在那一瞬，门外三人同时甩手，三根银丝破空而至，钉入木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木头表面迅速发白起泡。
“腐蚀性的！”陈梦瑶往后滚了一圈，顺手拉开发电机后盖，按下改装过的按钮。屋顶垂下的铁丝网上瞬间窜起蓝光，电磁脉冲扫过门口。
三个“渔民”齐齐抬手挡脸，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蓝光接触到他们皮肤的刹那，就像雨滴落在热锅上，直接蒸发成一缕白烟。
“抗电磁层？”她咬牙，“这不是改造，是镀膜了！”
苏逸已经冲到窗边，右臂一抖，整条胳膊瞬间化作银灰色流体，顺着窗框滑下，贴地蔓延。那三人刚踏进一步，脚踝就被金属流缠住，猛地一收，其中一人当场跪倒。
另外两个反应极快，膝盖一弯就要跃起躲避，可就在这时，苏逸闭眼，识海里那尊紫纹鼎嗡地一震。
镇魂鼎发动。
一股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炸开，像是水底突然掀起的暗流。三人动作齐齐一顿，眼神涣散了一瞬，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苏逸趁机催动绞杀力道，右臂金属流收紧，咔的一声，被缠住脖子的那个敌人喉骨直接塌陷。他抽搐两下，嘴角溢出带泡沫的液体，不动了。
剩下两个摇晃着站稳，脸上却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们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张嘴，牙齿缝隙间渗出淡绿色黏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要自毁？”苏逸脸色一沉。
他来不及多想，左手拍地，御兽鼎瞬间激活。远处海面翻腾起来，几条黑影破浪而来——是昨晚他用气息引来的鲨群。它们还没靠岸，但那股腥风已经吹进了屋子。
两个敌人似乎察觉到了威胁，转身就想逃。可陈梦瑶早有准备，从桌底抽出一根铜管，对着门口就是一喷。雾状液体洒出，是她连夜调配的神经阻断剂，专打高代谢生物。
其中一个踉跄了一下，腿软跪地，另一个却只是皱眉，抬手抹掉脸上的药雾，继续往外冲。
苏逸冷笑，右臂金属流猛然拉长，像鞭子一样甩出，绕住那人腰身，狠狠往回拽。对方挣扎力度极大，肌肉鼓胀，皮肤下甚至能看到血管突起如藤蔓，但仍被硬生生拖了回来。
他落地时砸翻一张椅子，刚想爬起，苏逸已站在他面前，右手恢复人形，掌心压在他额头上。
“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咧嘴笑了，牙龈全是青灰色的。
下一秒，他的皮肤开始冒泡，像是内部在沸腾。苏逸立刻后撤，一把将陈梦瑶拉到身后。几秒钟内，那人全身膨胀，衣服崩裂，最后“噗”地一声，整个人炸成一团灰白色浆液，溅得到处都是。
第三个也快不行了，跪在地上抽搐，嘴里不断吐出绿色泡沫。苏逸冲过去，单膝压住他肩膀，左手直接插进他胸口位置，掌心贴住心脏区域。
融兵鼎发动。
一股吸力从掌心传出，强行中断组织分解过程。那人的身体停止溃烂，皮肤逐渐干瘪，但左手上一枚嵌入皮肉的金属环还在微微发烫。
“拿到了。”苏逸喘了口气，收回手，掌心多了块焦黑的组织碎片，里面裹着一小片芯片。
陈梦瑶赶紧拿来密封袋，小心翼翼包好。“这个温度……它还在传输数据？”
“应该是远程销毁指令触发了，但他们没料到我会中途截断能量循环。”苏逸擦了擦手，“你试试能不能读出来。”
她立刻拆解芯片外壳，接上解码器残余模块。屏幕上跳了几行乱码，随后稳定下来，显示出一段加密标识：
**Gm-Series-03**
“Gm？”她念了一遍，“基因改造系列？编号03，说明前面还有两批。”
“不止。”苏逸盯着尸体残渣，“你看他们的动作模式，没有多余消耗，每一步都精准高效。这不是训练出来的，是程序设定的。”
“你是说……他们是机器人？”
“比那更糟。”他蹲下身，拨开死者眼皮，“眼睛颜色不对劲，碧绿得不自然。而且刚才他们中毒后第一反应不是求生，是灭口。这种服从性，只有活体容器才做得到。”
陈梦瑶打了个寒颤，“所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想抓活的？采样？”
“不然为什么不用爆炸物直接轰死我们？”苏逸冷笑，“他们要的是‘鼎力’波动源，也就是我。可惜啊，他们低估了我吞噬的能力。”
他说着，右臂又开始发烫，那条纹路爬得更快了。他咬牙忍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吞下。这是老人昨天给的草药粉，说是能压住“海气入体”，效果一般，但聊胜于无。
“你撑不了多久。”她低声说。
“我知道。”他站起身，走到尸体旁，用铁锹铲起灰白残渣，全倒进破铁桶里。然后取出焚元鼎一丝火种，低频点燃，火焰呈暗红色，几乎看不见，只有一股焦臭味慢慢升起。
“不能留痕迹。”他说，“也不能让怨灵嗅到精气。”
陈梦瑶 meanwhile 把伪造信号重新发送一遍，这次加了干扰层，模拟重伤逃亡状态。“我已经对外广播‘目标向北撤离’，如果还有后续部队，应该会调转方向。”
苏逸点点头，把最后一具尸体处理完，顺手将那个未完全损毁的战术终端塞进铅盒，放进发电机下方的夹层。那里是他昨晚亲手挖的暗格，外面盖着锈铁板，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等。”他靠着墙坐下，“等天亮，等他们放松警惕，等我能看清这些人到底是谁造出来的。”
她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右臂。“这次你控制住了，没变成竖瞳。”
“差一点。”他笑了笑，“要不是镇魂鼎及时压住意识躁动，我可能就把自己当成怪物了。”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整理笔记，手指微微发抖。纸上写着几行字：“跨物种基因融合特征明显，深海鱼类dNA占比约17%，未知腺体分泌腐蚀液，神经系统高度强化……”
写到这里，笔尖顿住。
她抬头，“苏逸，你说他们是不是也在找‘净渊石髓’？”
他眯起眼。
“我不是说为了杀你。”她声音轻了些，“我是说……也许他们也需要那种东西来稳定改造体。否则这些战士不可能维持这么久的活性。”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逸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方渐亮的海面。远处渔船灯火稀疏，近处沙滩上，昨夜摆成警告的鱼骨已被潮水冲散，只剩几根零星插在沙里。
他忽然开口：“药王谷以前干过类似的事吗？”
“不清楚。”她摇头，“但他们一直研究‘人体极限突破’，十年前就有传闻说他们在海底建了秘密实验室。”
“那就对了。”他转过身，眼神冷了下来，“二十年前那支科研队失踪，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吞了。现在轮到我了。”
她还想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引擎。
是某种重型机械在浅滩移动的声音，缓慢，规律，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
苏逸和陈梦瑶同时看向门口。
发电机上的信号屏突然闪烁，一条新信息跳出：
【探测到高频生物电波，来源：东南方向三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