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具躺在深渊底部的躯体,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是抽搐,而是缓缓抬起了食指,直直指向他。
海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他能感觉到基因铠甲正在崩解,融兵鼎的能量像沙漏里的细沙,一点一点流走。倒计时还在跳:**00:01:02**,可眼前这一幕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他心口发闷。
“你装谁不行,偏装他?”他咬牙,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水压下的嘶哑。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波动从那具身体上扩散开来,不带杀意,却沉重得像是整片海压在胸口。苏逸的意识海瞬间翻腾,镇魂诀自动运转,金光如网,将那股波动拦在外围。
不是活人。
也不是鬼。
是记忆——千年来所有承鼎人的执念,被他的情绪唤醒,借着他心里最深的影子显化成了这副模样。
“老头……”他低声说,“你要是真在这儿,就别玩这套。”
他没再等。
双膝一弯,直接跪在海底岩层上,掌心狠狠按进裂缝边缘的黑石。八道未完全点亮的鼎纹在他体内同时震颤,像是八把锈住的锁,等着他用命去拧开。
第一道,焚元。
胸口猛地一热,血液像是烧开了,皮肤泛起暗红,他张嘴喷出一口白雾,那是体内精气被强行点燃的征兆。一道赤色光柱冲天而起,撕开水幕,直刺上方黑暗。
第二道,镇魂。
识海中金链再响,这一次不是防御,而是反向轰击。他把自己的意志砸进鼎纹深处,逼着那枚沉寂已久的符文睁开眼。金光炸开,像是雷落在脑子里,耳朵嗡了一声,鼻腔渗出血丝。
第三道,化形。
身体开始扭曲,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没控制形态,只是让鼎力推动基因重组。肩膀拉宽,脊椎延展,一瞬间像是要变成野兽,又在即将失控时被他自己掐断进程。一道青光冲出,与前两道并列。
第四道,窃运。
他伸手抓向虚空,五指一张,海底散落的金属残片突然震动,一块战舰装甲飞来,贴在他手心转了一圈,又碎成粉末。他不是在偷东西,是在偷“运”——把敌人的势,转成自己的力。蓝光升腾。
第五道,断因果。
这是最难的一道。他闭眼,回忆起从小到大所有做过的选择——修车铺的扳手、第一次吞噬妖核的冲动、拒绝玄门招揽的决绝。每一段因,都连着果。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些线全剪断。
“我不为任何人封这道缝。”他低吼,“我为自己。”
咔!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断裂。黑光冲天,搅得海水翻滚。
第六道,掌雷劫。
天空的炮火早停了,可他体内却酝酿起雷暴。心脏跳一下,脊椎就窜一次电。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团跳动的银白,不是引下来的雷,是他自己造的。第七道,开龙渊。
本该是开启门户的鼎纹,此刻却被他反向催动。他要把这扇不该存在的门,亲手焊死。
“开龙渊,给我关!”他怒吼,整条手臂爆出血痕,鼎纹裂开又愈合,第九道光柱终于升起,却是向下的,直插龙渊核心。
第八道,御兽。
他已经顾不上控制什么兽群了,只是把手按在海底,把最后一点感应力送出去。远处,一群鲨鱼突然调头,游向更深的黑暗。这不是命令,是告别。
八道光柱环绕中央融兵鼎,螺旋上升,形成一座巨大的虚阵。九鼎归位,只差最后一环。
他抬头,看向那具“养父”的投影。
“你要试我?”他笑了,嘴角裂开,血顺着下巴流,“好啊。”
他咬破舌尖,不是为了清醒,而是为了祭献。一口混着蛟魂残血的雾气喷出,正中那投影眉心。
雾气炸开。
投影没有消失,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重新躺回原位,像一座碑。
与此同时,苏逸体内最后一道鼎纹——第九鼎“开龙渊”,彻底点亮。九道光柱在海中交汇,一声龙啸穿透万米深海,震得整片海域剧烈摇晃。
九尊青铜巨鼎的虚影浮现,每一尊都高耸入云,鼎口朝下,喷出粗如山岳的法则锁链,钉入裂缝四周。黑气疯狂涌出,试图反抗,却被锁链绞碎,化作灰烬。
千米长的漆黑触手从裂缝中狂舞而出,刚探出一半,就被三道锁链交叉缠绕,硬生生截断!断口处喷出墨色液体,还没扩散,就被鼎力蒸发。
裂缝开始闭合。
岩石挤压,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大地在合拢嘴巴。海流逆转,从深渊吸扯变为向外推涌。苏逸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九道鼎纹在他皮肤上下游走,像是烙铁烫过。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九鼎归位,不是终结,是重启。
封印重新启动,但规则变了——现在他是阵眼,也是钥匙。
体力彻底耗尽的那一刻,基因铠甲发出最后一声嗡鸣,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随即化作碎片,随水流飘散。只剩下一小块护心镜模样的青铜片,贴在他胸前,微微发烫。
他倒在海底,脸贴着冰冷的岩层。
意识模糊前,他看见那具“尸体”的胸口,缓缓浮现出一本薄册,被水流轻轻推出,滑到他手边。
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
封面是褪色的灰蓝色布料,左上角有一行小字:Y-07实验日志。
他想笑,没笑出来。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浮力将他托起。
一头体型庞大的鲸鱼不知何时游到了龙渊底部,张开嘴,轻轻顶住他的背,然后缓缓上浮。它的动作很稳,像是知道背上驮的是什么。
海面上,晨光初现。
阳光穿透水面,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勉强睁开眼,看见日志封面在光线照射下,浮现出暗纹——一枚篆体“玄”字印章,下方刻着一行小字:“绝密·九鼎计划终章执行令”。
他盯着那行字,脑子慢慢转起来。
玄门……
他们早就知道。
不止知道,还参与了这一切。
鲸鱼破水而出的瞬间,海浪四散。他躺在它背上,望着远处海岸线,城市轮廓清晰可见。风吹在身上,冷得刺骨,但他没动。
日志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就在他视线扫过岸边高楼时,某栋大厦顶层的玻璃后,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一人手中握着一块青铜令牌,表面金光微闪,像是在接收某种信号。
另一人手里捏着一块残缺的鼎形碎片,指尖轻轻摩挲边缘。
“目标归位。”拿令牌的人开口,声音低沉。
另一人点头,目光落在苏逸胸前那块未脱落的护心镜上。
“计划……进入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