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烟火巷”小吃街刚亮起霓虹灯,油炸臭豆腐的焦香、烤串的孜然味就混着嘈杂的人声漫了开来,蒸腾的热气裹着晚风,把整条街烘得暖融融的。但在巷子最深处,一股更燥热、更焦灼的气息正悄悄蔓延——十几个男人围着个掉漆的铁皮桶,桶身被磨得发亮,里面装着三颗同样油光锃亮的色子。有人举着皱巴巴的钞票嘶吼,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有人蹲在地上,死死盯着桶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甲缝里的泥垢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李阳系统预警的“掷色子赌局”,最原始也最野的赌博形式:猜单双、赌点数,一把定输赢,赢了能拿钱走人,输了轻则赊账欠着,重则被当场搜走身上的手机、手表,甚至自行车。
“买定离手!最后十秒!”摇色子的男人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胳膊上纹着条青色的蛇,蛇眼用红漆点过,在路灯下透着股凶气。他把铁皮桶摇得“哐当”响,手腕翻飞间,桶里的色子撞击出急促的“哗啦啦”声,像在催命。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在地上,混着唾沫星子和烟蒂,积成一滩黏糊糊的污渍。他叫“蛇哥”,是这条街的“赌头”,以前在工地上搬砖,因为出老千被工友打断过三根肋骨,现在就靠这街头赌局抽成过活,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两三千。
穿环卫工制服的老陈挤在人群外围,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手心全是汗,把钞票洇得发潮。他哆哆嗦嗦地往地上画着“双”字的区域放——这是他中午没吃饭省下的钱,老伴的降压药快吃完了,他想赢点钱,哪怕只够买盒最便宜的。旁边的年轻小伙小王却把一沓刚发的日结工资全拍在“单”字区域,钞票上还沾着水泥灰。他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眼睛里布满血丝,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就不信这把还输!老子今天非赢回来不可!”他已经连输了五把,裤兜里的烟盒早就空了,烟蒂在脚边堆了一小堆。
郑一民站在巷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他看着人群里那片疯狂的景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发沉。辖区民警小李递过来一个磨破了角的笔记本,上面记着近一个月的报警记录,字迹潦草却触目惊心:“6月12日,卖水果的张大叔,押进货钱800元,输光后蹲在路边哭到半夜,被老婆揪着耳朵回家”“6月18日,快递员小郑,为翻本押电动车,现步行送件,脚磨出血泡”“6月25日,两赌徒因‘谁先押注’互殴,一人被啤酒瓶砸破头,血溅铁皮桶”……
“这赌局流动性强,跟打游击似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小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语气里满是无奈,“蛇哥的色子有问题,三颗里有一颗灌了铅,重心偏得厉害,他想摇出单就单,想摇出双就双。前阵子有个老赌鬼看出门道,说要去举报,结果当晚就被蛇哥的人堵在公共厕所里打了一顿,现在见了蛇哥就绕着走,跟见了阎王似的。”
季洁和韩丽换上了t恤牛仔裤,扮成“来逛街的姐妹”,往人群里挤了挤。刚靠近就被一股浓烈的汗味和劣质酒精味呛得皱眉,地上的空酒瓶滚来滚去,差点绊倒人。有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抱着铁皮桶,嘴里喊着“再开一把!我押我媳妇的金镯子!”手腕上的金镯子滑到了小臂,闪着黄澄澄的光。
韩丽的目光落在蛇哥的手腕上,发现他摇色子时,手腕总在某个角度顿一下——那是在控制灌铅色子的朝向。当他想摇“单”时,顿的幅度大,铁皮桶会发出“咚”的闷响;想摇“双”时,幅度小,声音更脆。老赌徒们被输赢冲昏了头,看不出来;新手更是被蒙在鼓里,只当是运气好坏。更让她揪心的是,有个穿校服的半大孩子,背着书包蹲在圈外,书包上还印着“阳光中学”的字样。他手里捏着张十块钱,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里全是渴望和紧张——显然是逃了晚自习,偷偷跑出来的。
与此同时,杨震在街角的快递站点找到了那个押电动车的快递员小郑。他正推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送件,后架上的包裹捆得歪歪扭扭,车把上还挂着个干硬的馒头。“蛇哥说‘就玩最后一把,赢了就还我车’,”小郑的声音发哑,眼睛红得像兔子,“结果越输越多,现在车没了,公司的罚款还欠着两千多,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我妈还等着我寄钱回去看病呢……”
李阳的“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早已对准了铁皮桶,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灌铅色子的内部结构:“铅块位于色子重心偏右3毫米处,摇动力度超过5牛顿时,点数必为单数;低于3牛顿时,必为双数——蛇哥的手腕力量控制得极其精准,误差不超过0.5牛顿。”更惊人的是,系统还识别出蛇哥的五个同伙,分布在人群里当托儿,每次赌局“冷场”没人敢押注时,他们就故意押注赢钱,还假装激动地喊“运气太好了”,引诱周围的新人跟风。光是给这些托儿的“工资”,蛇哥每天就要发一千多。
收网行动选在晚上九点,正是小吃街最热闹的时候,也是赌徒们最疯狂的时刻。当蛇哥又一次摇出“单数”,得意地笑着,准备把老陈那五块钱搂过来时,郑一民带着民警突然从巷口冲了进来,响亮的吼声压过了赌徒的喧嚣:“警察!全部蹲下!”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有人想往巷子深处跑,被守在那里的民警一把拽了回来;有人慌不择路,想把钱塞进嘴里咽下去,被韩丽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小王则像疯了一样扑向铁皮桶,似乎想把输掉的钱抢回来,被季洁拦住时,他突然崩溃地哭了:“我的钱!那是我妈看病的钱啊!我对不起我妈!”
蛇哥下意识地想把色子扔进旁边的臭水沟,刚扬起胳膊,就被郑一民一脚踩住了手背,“嗷”地疼叫了一声。铁皮桶“哐当”翻倒在地,三颗色子滚了出来,其中灌铅的那颗因为重心不稳,竟直挺挺地立在了地上,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把铅块的轮廓映得一清二楚。
“刘蛇,别藏了。”郑一民弯腰捡起那颗灌铅的色子,放在手里掂量着,分量明显比另外两颗重,“灌铅的色子,精准控制的力度,你这出老千的手艺,倒是练得挺熟。可惜啊,心思不用在正途上。”
老陈看着地上那五块钱,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响亮:“我这老糊涂!差点连药钱都输了!老伴还等着我回去呢!”那个穿校服的孩子吓得脸色惨白,书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作业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迹稚嫩却工整。
从赌局里搜出的现金有八千多,大多是零钞,最大的面额是一百,最小的是一块,还有几枚硬币滚落在地。蛇哥的五个同伙也被一并抓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学生证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暑假来打工,被蛇哥骗来当托儿,现在哭得满脸是泪:“我就是想赚点学费……我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街头掷色子,掷的不是运气,是良心,”郑一民看着那些蹲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赌徒,“你们赢的是别人的血汗钱,是人家的药钱、学费、生活费;输的是自己的脸面,是家人的信任。值得吗?”
蛇哥趴在地上,看着被踩扁的铁皮桶,胳膊上的蛇纹身像是失去了力气,蔫蔫地贴在皮肤上。他终于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声音发颤:“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最终,蛇哥因“聚众赌博”“诈骗”被依法刑事拘留,五个同伙被批评教育,并通知了家属或学校。赌资被依法没收,那颗灌铅的色子被当作证据封存。小吃街管理方加派了巡逻人员,在巷口装了高清监控,一旦发现有人摇色子、猜单双,立刻驱散并上报派出所。
小郑的电动车被追了回来,车座上还有他之前没来得及清理的水泥渍。他拉着杨震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眼睛里含着泪:“以后就算走路送件,一天走断腿,也再也不碰这东西了。踏实挣钱,心里才安稳,睡得也香。”
离开小吃街时,夜市的喧嚣渐渐平息,环卫工正在清扫地上的狼藉,碎玻璃、烟蒂、还有几张被踩烂的钞票混在油污里,粘在地上。季洁看着老陈佝偻着背往家走,手里紧紧攥着那五块钱,步伐虽然慢,却很稳。她突然觉得,这些最底层的人,本就活得小心翼翼,像风中的野草,却被这几颗小小的色子搅得心神不宁,把仅有的一点安稳都赌了出去。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及时踢翻这赌局,让那些跑偏的脚步,还能踩回踏实的地面。
李阳的电脑上,新的预警灯亮了:“系统检测到‘网络掷色子’,多个短视频平台主播直播摇色子,观众用虚拟礼物押单双,虚拟礼物可按比例兑换现金,部分主播一晚能赚上万元,已吸引大量未成年人观看并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