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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古玩市场的青石板路已被晨露打湿,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两旁的店铺次第掀开卷帘门,“聚宝阁”“鉴真堂”的木质牌匾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老宣纸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本该是沉淀着岁月静好的地方,却有几家铺子的门槛前围满了人,喧嚣得像菜市场。

那些人手里捧着字画、瓷器、铜器,眼神像被磁石吸住般,紧紧盯着一个戴老花镜、手持放大镜的老头。他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几件“宝贝”,桌沿贴着手写的“押注规则”:“押真迹:若鉴定为真,赢对方所押藏品\/现金;若为赝品,所押归庄家。押赝品:反之亦然。”这就是李阳系统预警锁定的“收藏赌局”——以“鉴定古玩真伪”为幌子,让藏家押注自己的藏品是“真迹”还是“赝品”,押对了能赢走别人的藏品或现金,押错了则可能血本无归。

“马老板,您给掌掌眼!”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挤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青花瓷瓶往桌上一放,瓷瓶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他赶紧用手扶住。男人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您看我这花瓶,底款是‘大清乾隆年制’,是不是清代的官窑?我押五千块赌它是真的!”

他身后的女人拽着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强子,别押了!这是咱攒了三年的装修钱,万一输了……”

“你懂什么!”男人甩开她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花瓶,“这要是真的,能值几十万!到时候别说装修,换套大房子都够了!”

戴放大镜的老头姓马,人称“马半仙”,据说在这市场混了十年,“看一眼就知真假”。他慢悠悠地拿起放大镜,镜片在晨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先是围着花瓶转了两圈,又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瓶身的釉面,半晌才慢悠悠地说:“这瓶底的款识有点浮,釉色也透着股火气,我看悬。”

他顿了顿,故意吊足胃口,看着男人焦急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过嘛,玩收藏就是玩心跳,老话说‘一刀穷一刀富’,想赌一把也成——你要是押它是真的,输了,这瓶归我,抵鉴定费;押它是假的,输了,你给我五千块,怎么样?”

“我押真的!”男人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就不信我爸传下来的东西是假的!”

郑一民站在对面的“老茶客”茶铺里,隔着氤氲的茶气看着这一幕,眉头拧成了疙瘩。他面前的老藏家姓周,是这市场的常客,手里把玩着个紫砂壶,壶盖与壶身碰撞发出“咔哒”的轻响。“郑队,这马半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周老叹了口气,呷了口茶,“他跟市场里三家铺子串通好了,先把赝品当真品卖给新手,再诱导他们来押注。上个月有个姓刘的小伙子,把准备结婚的二十万拿来买了幅‘张大千真迹’,结果在马半仙这儿押注时,被他一口咬定是赝品,输得连给女朋友买戒指的钱都当了。”

周老放下紫砂壶,指了指马半仙身后的铺子:“你看他铺子里摆的那些‘古董’,看着唬人,其实大多是从潘家园旧货市场批来的仿品,成本价不到一百,他敢标几万。那些围着起哄的,有一半是他的托儿,专门引诱新人上钩。”

季洁和韩丽扮成“刚收到家传古玩的姐妹”,手里捧着个铜香炉走进马半仙的铺子。铺子不大,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古董”:锈迹斑斑的铜镜、发黄的字画、缺了角的瓷器,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其中一个纸箱的侧面隐约露出“仿品批发,量大从优”的红色字样,被半幅蓝布帘遮着,像是怕人看见。

“马老师,您给看看这香炉。”季洁故意露出紧张又期待的神色,双手把香炉递过去,“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他说是明代宣德年间的,您给长长眼。”

马半仙接过香炉,先是掂量了掂量重量,又翻来覆去地查看底部的款识,还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炉身的铜锈,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透过镜片上方的缝隙打量着季洁和韩丽,眼神里满是审视。“嗯……这包浆看着像是老的,但这纹饰有点新,线条不够流畅。”他慢悠悠地说,把香炉放在桌上,“这样吧,你们姐妹俩敢不敢赌一把?”

“赌?”韩丽假装疑惑,“怎么赌?”

“押一万块,赌它是真的。”马半仙拍着胸脯,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像是怕周围的人听不见,“我找人做‘权威鉴定’,要是真的,我当场给你们二十万;要是假的,这香炉就归我,算你们交的鉴定费,怎么样?”

韩丽故意露出心动的神色,拉了拉季洁的胳膊:“姐,这……这要是真的,咱妈看病的钱就有了……”

“可要是鉴定错了呢?”季洁皱着眉,像是顾虑重重。

“我马半仙在这市场混了十年,还从没看错过一件东西!”他梗着脖子,语气斩钉截铁,但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里屋的门——李阳的“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早已穿透墙壁,显示里屋坐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电脑屏幕上正打开着“古董鉴定报告生成器”的软件。“那是马半仙的侄子,马涛,初中毕业,根本不懂鉴定,专门负责伪造鉴定报告。”李阳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系统抓取到他们的聊天记录,马半仙会提前告诉他‘这次按赝品出报告’或者‘按真迹出’,全看押注情况。”

与此同时,杨震在市场角落的花坛边找到了那个输光结婚钱的小刘。小伙子蹲在地上,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鉴定报告,上面“现代仿品,价值不超过五百元”的字样刺眼夺目。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撕碎的字画照片——那就是他当初买的“张大千真迹”。

“我当时就觉得那画有点不对劲。”小刘红着眼圈,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墨色看着发僵,题字的笔锋也软趴趴的。可马半仙拿着放大镜,跟我说‘这是大千晚年的作品,风格变了’,还说‘玩收藏就得敢赌,富贵险中求’。我当时被说晕了头,想着赢了就能给女朋友买套大点的婚房,脑子一热就押了……结果呢?报告一出说是假的,我输得底朝天。”

他抹了把脸,指缝间渗出泪水:“女朋友跟我分了,说我不踏实;我爸妈知道了,气得住院了。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只能在市场打零工,想把钱挣回来,可哪那么容易……”

李阳的调查结果更令人震惊:马半仙所谓的“真迹”,大多来自城郊一个小作坊,老板是他的远房亲戚,专门生产高仿古玩,成本价最高不超过三百,却被马半仙配上“鉴定证书”,炒到几万甚至几十万;所谓的“权威鉴定机构”,根本就是个空壳公司,地址是马半仙租的民房,电话是他侄子的手机号;市场里还有五个固定“托儿”,每天在押注时假装“赢钱”,故意大声嚷嚷“马老师眼光真准”“我上次靠这个赚了两万”,引诱新人跟风押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赌博了,是有组织的诈骗。”郑一民看着李阳传来的证据链,眼神冷得像冰,“准备收网,别让更多人上当。”

收网行动选在马半仙“开赌”最热闹的下午。市场里的人摩肩接踵,马半仙的铺子前更是围得水泄不通。他正举着放大镜,对着一幅山水画唾沫横飞地“鉴定”:“你们看这题跋,笔法浮躁,墨色不均,明显是仿的!王老板,你押了这幅画是真迹,那可就输了——按规矩,这画归我了!”

被点名的王老板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不可能!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的,花了三十万!”

“呵,三十万买个仿品,你这朋友可真‘够意思’。”马半仙冷笑一声,正要让人把画收起来,铺子的门突然被推开。

“马德才,别装了。”郑一民带着队员们走了进来,手里举着从角落纸箱上揭下来的“仿品批发”标签,“这些‘古董’是从哪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杨震和丁箭迅速控制住马半仙和他的侄子,李阳则打开里屋的电脑,屏幕上还没关闭的“鉴定报告生成器”赫然在目。藏家们瞬间炸开了锅,刚才押花瓶的男人冲上来,一把夺过自己的青花瓷瓶:“我就说你鉴定得不对劲!我这瓶明明是我爸从老宅挖出来的,怎么就成赝品了?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他不是胡说八道,是故意骗钱!”周老挤进来,指着货架上的一件青铜器,“这件‘商代爵杯’,我上周在潘家园见过,一模一样的,摊主说就是个工艺品,五十块钱一个!”

马半仙的侄子想销毁抽屉里的假鉴定报告,被丁箭一把按住手腕,抽屉里的报告散落一地,上面的“鉴定师签名”全是打印的,连笔迹都一模一样。里屋的保险柜被打开后,更是露出了惊人的内幕:一沓沓伪造的鉴定证书、记满诈骗记录的账本、十几个尚未拆封的仿品包装盒。账本上清晰地记着:“3月15日,诱张姓藏家押注五万,用假报告判赝品,获利五万”“4月2日,托儿小李押注起哄,骗新人王某某押十万,获利十万”“本月托儿分成:三万五”……涉案金额高达八十万。

“收藏本是为了欣赏老祖宗的手艺,研究历史文化,”郑一民看着那些被当作赌注的“古董”,它们在灯光下泛着虚假的光泽,“被你弄成了赌场,用赝品骗钱,连祖宗留下的文化都敢糟践,你配叫‘半仙’吗?你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

马半仙瘫在地上,看着那些被翻出来的仿品和假报告,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声里满是绝望:“我年轻时也是真喜欢收藏啊……那时候拿着放大镜看一天瓷器都不觉得累,就想弄明白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意思,是谁烧的……后来看着别人靠这个发大财,心里就不平衡了,慢慢就走歪了……我对不起这些老物件啊……”

最终,马半仙及其同伙七人(包括五个托儿和他的侄子)因涉嫌赌博罪、诈骗罪被依法刑事拘留,追回的赃款赃物折合人民币五十六万,陆续返还给受害藏家。那些明显是仿品的“古董”,被集中销毁;少数确有价值的真迹,则通过正规渠道返还给原主人。

古玩市场管理方借此机会开展了“诚信经营月”活动,清退了所有涉及“押注鉴定”的铺子,在市场入口处设立了“防诈骗宣传栏”,还请了市里博物馆的专家每周三来免费鉴宝,教大家识别赝品的技巧。

小刘领回部分损失那天,穿着市场茶铺的工作服,手里攥着钱,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点释然:“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一夜暴富’的梦了。郑队,您说得对,踏踏实实地干活,挣干净的钱,心里才踏实。我打算跟我爸学修鞋,虽然赚得少,但稳当。”

离开古玩市场时,夕阳的金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路上,把每一道裂纹都染成温暖的金色。几个真正的藏家正围着一件青花瓷盘讨论,声音温和而专注:“你看这缠枝莲纹,应该是康熙晚期的风格……”“胎质很细腻,釉色也对,是件好东西……”

季洁站在巷口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收藏的意义从来不是“靠赌赚大钱”,而是在抚摸那些老物件时,感受那份穿越时光的匠心与沉淀,是在研究历史背景时,与古人进行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这份热爱,纯粹而虔诚,比任何押注都珍贵,比任何输赢都重要。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新的预警又亮了起来,绿色的光标闪烁着:“发现‘婚恋赌局’,城中几家婚介所以‘快速配对’为幌子,让会员押注‘见面费’,赌能否与对方成功牵手,押对了返还费用并‘奖励’约会基金,押错了则费用不退,实为变相赌博。”

“下一站,婚介所。”韩丽的声音沉了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连感情这种最该真诚的东西都能拿来赌,这些人的心思,真是……”

警车驶离古玩市场,车窗外新挂的“诚信经营,拒绝赌博”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季洁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清楚,他们要守护的,从来不仅是冰冷的法律条文,更是那些藏在爱好、情感里的纯粹与真诚——不管是收藏、婚恋,还是其他任何事,一旦被贪念裹挟,变成追逐利益的赌局,就会失去本来的意义。而他们能做的,就是一次次撕开那些虚伪的面具,把这些被扭曲的美好,重新拉回正轨,让每一份热爱都能纯粹,每一段情感都能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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