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商业街人潮涌动,叫卖声、车鸣声、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突然,一阵凄厉的嘶吼划破喧嚣——“我杀了他!我杀了那个混蛋!”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挥舞着沾满血迹的水果刀,疯了一样在街上狂奔,头发凌乱,眼睛赤红,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所过之处,行人尖叫着四散躲避,摊位被撞翻,水果滚了一地。
“拦住他!”正在附近处理纠纷的丁箭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他刚执行完任务,身上还穿着便衣,但动作迅猛如豹,一个箭步挡在男人面前,“放下刀!警察!”
男人正是陈风,他看到丁箭,非但没停,反而嘶吼着挥刀刺来:“别挡我!他该杀!所有贪官都该杀!”
丁箭侧身躲避,伸手去夺刀,刀刃却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半只袖子。他忍着剧痛,反手一个锁喉将陈风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夺下了那把带血的刀。
“捆起来!”丁箭咬着牙喊,额头上渗出冷汗,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周围的群众这才反应过来,有人递来纸巾,有人帮忙按住挣扎的陈风,乱成一团。
杨震和季洁接到消息赶来时,丁箭已经被送到附近的社区医院包扎,陈风被铐在警车里,还在疯狂地喊叫:“他贪污!他挪用公款!他害了我们全家!我杀他是为民除害!”
“死者在哪?”杨震问旁边维持秩序的民警。
“在前面的巷子里,一个废弃的仓库门口。”民警指着不远处的胡同,“我们已经保护起来了,法医正在路上。”
杨震和季洁走进巷子,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仓库门口的水泥地上,一个中年男人仰面躺着,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正是陈风刚才挥舞的那把),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他穿着名牌西装,手腕上戴着劳力士手表,看起来不像普通市民。
“查一下死者身份。”杨震对跟来的李阳说。李阳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片刻,屏幕上弹出了死者的资料——
“死者赵伟,45岁,原是市纺织厂的会计,三个月前因涉嫌贪污百万公款被列为通缉犯,一直潜逃,市检察院还在追查他的下落,没想到在这儿被杀了。”李阳的声音带着惊讶,“陈风,38岁,原纺织厂职工,五年前因为工厂资金链断裂下岗,他妻子去年因病去世,据说就是因为没钱治病……”
“纺织厂?贪污公款?”杨震眉头紧锁,“这就说得通了,陈风杀赵伟,很可能跟当年的工厂倒闭有关。丁箭怎么样了?”
“刚包扎完,没伤到骨头,但流了不少血,医生让他休息。”季洁的声音带着担忧,“我让常保乐先送他回队里了。”
警车里的陈风还在喊:“他把工厂的钱都贪走了!我们几百号工人下岗,没工资没医保!我老婆就是因为没钱做手术才死的!他跑了三个月,躲在仓库里花天酒地,凭什么?!”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已经调出了纺织厂当年的财务记录和陈风的家庭情况:“杨队,当年纺织厂破产,确实有百万公款去向不明,赵伟是主要嫌疑人。陈风的妻子患尿毒症,需要透析,因为没钱治疗耽误了病情,去年去世了,他还有个女儿在上高中,靠助学金和低保生活。”
“通话记录呢?陈风和赵伟有没有联系过?”
“有!”李阳放大通话记录,“赵伟潜逃后,用的是匿名手机号,昨天下午给陈风打过电话,通话时长十分钟,定位显示就在这个仓库附近。”
杨震看向被押下车的陈风,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眼神依旧充满恨意:“赵伟昨天联系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送点东西到仓库,说给我一万块钱。”陈风冷笑一声,“我到了才知道,他就是赵伟!他居然还有脸见我!他说那百万公款被他赌光了,让我别举报他,不然一分钱都拿不到!我气疯了,就……就杀了他……”
案子似乎很清晰:陈风因仇恨杀害贪污犯赵伟,属于激情杀人。但杨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伟为什么要主动联系陈风?他怎么知道陈风的联系方式?那一万块钱又是怎么回事?
“李阳,查赵伟潜逃后的资金来源。”杨震下令,“他贪污的百万被赌光了,这三个月怎么活?还能戴劳力士、穿名牌?”
李阳立刻追查赵伟的资金流水,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让他瞳孔骤缩:“杨队,不对劲!赵伟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五万块的转账,来源是一个叫‘刘倩’的女人,她是市财政局的出纳,而且……她是赵伟的情妇!”
“财政局出纳?”季洁惊讶,“难道她在帮赵伟洗钱?”
“不止。”李阳调出刘倩的通话记录,“她和赵伟的通话很频繁,昨天下午赵伟给陈风打电话前,刚和刘倩通过话,内容提到‘那笔钱该清了’‘找个人背锅’‘老地方见’。”
“背锅?”杨震眼神一凛,“难道赵伟的死不是偶然?他是想让陈风背锅?”
此时,丁箭包扎好伤口赶回队里,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杨队,我刚才在医院想了想,陈风挥刀的时候,虽然疯,但动作有点刻意,不像真的想杀我,更像是想被抓住。”
“想被抓住?”杨震将线索串了起来,“赵伟联系陈风,给一万块,可能是诱饵;刘倩提到‘背锅’,说明他们早有预谋;陈风杀人后不跑,反而大喊大叫,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是他杀的——这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李阳,查刘倩和赵伟的关系,还有她最近的行踪,看她有没有参与贪污案。”
李阳的电脑飞速运转,很快有了结果:“刘倩和赵伟是大学同学,两人早就勾结在一起,当年纺织厂的公款,就是她利用职务之便转出去的!赵伟潜逃后,她一直帮他转移资产,最近审计局在查财政局的账目,她怕被发现,就想让赵伟‘消失’,找个替罪羊,而陈风因为妻子的事恨赵伟,成了最佳人选!”
“昨天下午,刘倩让赵伟约陈风到仓库,故意刺激陈风动手,她躲在暗处看着,只要陈风杀了赵伟,她就能彻底摆脱嫌疑。”杨震恍然大悟,“陈风虽然恨赵伟,但未必真的想杀人,可能是被赵伟逼到绝路,也可能……他发现了刘倩的阴谋,故意大喊大叫引来警察,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那现在怎么办?抓刘倩?”丁箭急道。
“不急。”杨震看向李阳,“她现在在哪?有没有跟别人联系?”
“她在财政局上班,刚才给一个叫‘张科长’的人发了短信,说‘事办好了,老地方分钱’。”李阳定位了张科长的位置,“他在城郊的一个农家乐,刘倩已经开车过去了。”
“张科长?”杨震调出他的资料,“市财政局的基建科科长,负责工程拨款,这几年有好几个工程都出了资金问题,看来他们是一伙的!”
六组立刻出发,直奔城郊农家乐。李阳的电脑实时传输着刘倩和张科长的对话——他们正在瓜分从赵伟那里转移来的最后一笔赃款,还在商量怎么把“贪污案”彻底推到赵伟和陈风身上。
“人赃并获!”杨震一挥手,干警们冲进包间,刘倩和张科长正往密码箱里装钱,看到警察,吓得魂飞魄散。
审讯室里,面对铁证,刘倩和张科长很快交代了所有罪行:他们和赵伟三人联手贪污纺织厂公款,赵伟潜逃后,刘倩负责转移资产,张科长负责打通关系掩盖罪行,眼看东窗事发,就策划了让陈风“激情杀人”的戏码,想灭口脱身。
而陈风,确实是被赵伟用“一万块钱”和“揭露贪污真相”引诱到仓库,赵伟故意用言语刺激他,还拿出他女儿的照片威胁,说要对孩子下手,陈风才一时失控动了刀。他大喊着杀人奔跑,既是愤怒,也是想尽快被抓,让警察介入,保护女儿,揭露真相。
案子水落石出时,夕阳正透过审讯室的窗户照进来,给冰冷的铁栏杆镀上了一层金边。丁箭看着胳膊上的伤口,突然笑了:“这一刀没白挨,总算把这群蛀虫都揪出来了。”
杨震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养伤,队里给你放三天假。”
李阳合上电脑,揉了揉眼睛:“陈风的女儿我已经联系了社区,会有人照顾,他虽然杀了人,但有自首情节,而且赵伟是通缉犯,法院应该会从轻判。”
季洁叹了口气:“最可怜的是那些下岗工人,希望这笔追回来的公款,能给他们一点补偿。”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重案六组的每个人都知道,案子虽然破了,但留下的伤痕却很难愈合。但他们能做的,就是一次次拨开迷雾,让真相大白,让正义不缺席。
这或许就是他们坚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