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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嘎吱响完,门外锁链停了三息。

江么没动,手指头在通风口边沿蹭了点尸水,抹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他心里默念:“腐气符,腐气符,你要是不灵,我俩就得真变尸体。”

那股绿光眼窝的傀儡果然调头,锁链拖着地往旁边一具倒下的陶俑爬去。

“走!”江么推穆映雪一把。

她翻身落地,轻得像片叶子。江么紧跟着跳,正巧底下醉汉打了个酒嗝,脚下一滑,“啪”摔在卦摊前。摊主骂娘还没出口,江么借势撞过去,连人带桌翻了个底朝天。

茶壶碎了,铜钱撒了一地。

“哎哟我的祖宗!”江么抱着头装疼,“谁把地弄得这么滑?”

穆映雪已经钻进人群,背贴墙角,眼神扫一圈四周。没人追,也没人喊。可她后脖颈子发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回来了。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挪,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暗处。江么袖口阳烛微微颤,不是警报,是有人在用魂火灯扫街。

“阳烛摊。”他低声说。

穆映雪点头。

他们拐进一个小摊,老板正在剪烛芯。江么拿起一根普通白烛,故意抱怨:“这火太亮,晃眼睛。”

烛光映在他脸上,反光那一瞬,他眼角余光扫见身后:三个货郎站成三角,手里篮子空荡荡的;两个乞丐蹲在墙根,膝盖离地三寸,随时能弹起来;还有个卖糖人的老头,手里的铜勺一直没动,眼睛却一直在他们身上打转。

“盯上了。”江么放下烛,扯了扯破麻衣领子,“这帮人比我爹派的暗卫还敬业。”

“你爹的暗卫好歹知道躲远点。”穆映雪冷笑,“这些人恨不得贴脸看我们喘气。”

江么摸出一枚黑火符残片,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混着口水吐进旁边茶碗。他端起来喝一口,喉咙滚了滚,脸色立刻发青。

“服毒压咒”的动静不大,但够用了。

周围几个摊主眼神变了。有个戴斗笠的女人猛地缩回手,原本要递过来的情报纸条硬生生收了回去。

“有效。”江么咧嘴,嘴角还沾着黑灰,“都说我江府少爷命硬,死不了。可谁见过喝黑火符还能活着的?他们现在猜我是真中毒,还是假演戏,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爱玩这套。”穆映雪低声道,“下次别拿命赌。”

“这不是没死嘛。”江么拍拍肚子,“阎王嫌我烦,早把我名字划了。”

他们绕到西棚另一侧,老档铺还在。门帘半掩,里面黑乎乎的。江么刚要掀帘,穆映雪突然伸手拦住。

她从腰间解下一枚银铃,轻轻放进路边狗骨堆里。

铃没响。

过了三秒,一声脆响,铃断了。

“监听。”穆映雪收回手,“刚才那一下,是试探。如果有人在偷听,会立刻切断传音链。现在铃断了,说明他们动手了。”

江么点头:“走屋顶。”

两人跃上檐角,踩着瓦片前行。主道上人多眼杂,但屋顶清净。他们一路猫腰前进,直到看见北岭方向飞来一群乌鸦。

乌鸦叫得不对劲。

不是乱叫,是一声长、两声短,再三声急促——像是某种信号。

“盲童要出发了。”江么咬牙,“这时候动身,肯定会被围。”

“那就等。”穆映雪靠在烟囱边,“他们想看我们往哪走,我们就偏不走。”

江么撕下一块衣角,指尖渗出血,紫线还在皮下游动。他蘸血写四个字:三更西崖。

写完,扔进旁边炉膛。火苗“呼”地窜起,烧掉了字迹。

“让他们去西崖守夜吧。”他笑,“三更?我到时候早睡醒了。”

穆映雪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打算去?”

“当然。”江么眯眼,“不过不是现在。等他们全跑去西崖,咱们从东沟溜进旧窟。”

“你就不怕这是圈套?”

“圈套我也得钻。”江么指指自己心口,“血纹在这儿烫着,我不动,它也要动。与其被人牵着走,不如我自己设个局。”

穆映雪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她的双刀一直没出鞘,但她知道,只要对方敢动手,她能在半秒内砍翻最近的三个伏击点。

风起了。

卷着灰土打在脸上。江么眯眼望远处,那些看似闲散的摊主、乞丐、货郎,全都微微调整了位置。有人抬头看天,有人低头数铜钱,还有人开始收拾摊子——动作整齐得不像巧合。

“网收紧了。”穆映雪低声道。

“那就别在明面待着。”江么转身,“地下命棺,记得吗?上次老张说那边有条暗道通废窑。”

他们顺着排水沟往下走,撬开一块石板,跳进一条狭窄通道。空气潮湿,墙上有干涸的血手印。走了约莫百步,眼前出现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横在岔路口。

“命棺?”穆映雪皱眉。

“专埋死在黑市的探路者。”江么推开盖子,“通风口在顶上,缝隙够看外面。而且这种棺材自带遮魂阵,活人进去,魂火灯照不出来。”

穆映雪先进去,江么随后钻入,合上盖子。

里面空间勉强够两人蜷缩。透过一条细缝,能看到外面路口。

没过多久,第一个影子出现了。

是个穿灰袍的货郎,站在路口不动,手里竹筐放着几块碎陶。接着是卖糖人的老头,提着担子路过,却在同一个位置停下。然后是那个戴斗笠的女人,假装系鞋带,其实是在往地上撒粉。

一个接一个,二十多个眼线陆续到位。

他们分布在五个路口,每隔三十步一个,形成闭环。没人说话,没人对视,但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信号。

江么屏住呼吸,感觉胸口血纹又开始发烫。他低头看手腕,那条红纹隐隐发光,和穆映雪的正好连成一线。

“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穆映雪贴着他耳朵说,声音压得极低。

“但他们知道我们会动。”江么回,“所以布了死局。只要我们露头,立刻合围。”

“那你写的‘三更西崖’,他们信吗?”

“一半信,一半疑。”江么苦笑,“这种时候,宁可信其有。西崖那边肯定会派人去守,但这边也不会撤。”

“你是棋眼。”穆映雪突然说。

“啥?”

“你现在不是目标,是诱饵。”她盯着他,“鬼婆婆也好,其他势力也罢,都想看看你会往哪走。你一动,整个盘就活了。”

江么咧嘴:“那我不动呢?”

“你不动能忍多久?”

他没答。

外面风更大了。乌鸦叫声断了。某个路口的眼线突然抬头,看向北岭方向。

江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远处山脊上,一道瘦小身影缓缓移动,身边跟着七八只黑鸦。一人一鸟,走得极慢,但方向明确。

“盲童。”穆映雪声音绷紧。

江么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他知道现在该冲出去跟上。但他也知道,只要他动,四面八方的人就会扑上来。

他不动。

可血纹越来越烫。

穆映雪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抓住他手腕。她的手很稳,温度不高,却让那条红纹安静了一瞬。

“等。”她说。

江么点头。

棺材外,所有眼线同时抬头,看向同一方向。

风停了。

一只乌鸦落在路口石墩上,歪头盯着命棺。

江么屏住呼吸。

穆映雪的手慢慢移向刀柄。

乌鸦张嘴,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不是自然的声音。

像人在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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