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盯着壁画上那双转动的眼珠,脚跟一滑,又踩回了那块陷砖。
右眼的黑火瞳还在烧,视野里的符文像活了一样乱窜。他想抬脚,腿却不听使唤——不是吓的,是伤口开始发麻,血流得有点多,脑子嗡嗡响。
“不对劲。”他喃喃,“这墙……在吸我阳气。”
话音刚落,整面壁画猛地一震,中央大鼎虚影浮出半尺高,锁链哗啦作响,被钉住那人张开的嘴忽然喷出一股黑雾。
穆映雪一刀劈空,刀锋擦着雾边掠过,火星四溅。
“别砍!”江么喊,“它认动作!动一下就触发下一步!”
可已经晚了。
地面从壁画前三尺处裂开一道缝,深不见底,寒气扑面,像是打开了地府冰窖的门。
“跳!”穆映雪反手抓住石台边缘,腰一拧人腾空而起,落在三步外一块凸岩上。
江么这才反应过来要跑,但双脚已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低头一看,黑色潭水不知何时爬上了鞋面,黏糊糊的,像冻住的油,顺着裤脚往上裹。
“我靠!”他猛拽腿,纹丝不动。
阳烛从手里甩出去,砸在边上滚了几圈,火苗一晃灭了。
只剩归尘玉还亮着一点红光,照出水面泛着幽蓝死气,水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穆映雪!”他嗓子发紧,“拉我一把!”
“动了就会塌!”她站在高处,刀尖点地稳住身形,“你别挣扎!等我找机关!”
江么哪听得进去。水已经漫到膝盖,冷得刺骨,像是往骨头缝里扎针。他用力一挣,脚下砖石“咔”地松动,整个人往前一栽。
那一瞬间,他看见壁画上的侍卫像全转过了头,齐刷刷盯着他。
然后,地裂开了。
黑色潭水冲天而起,像一头巨兽张嘴把他吞了进去。
水灌进鼻子、嘴巴,耳朵里全是轰鸣。他拼命蹬腿,手胡乱抓,只摸到滑腻的岩壁和漂浮的腐草。
意识一点点被抽走,四肢越来越沉,心跳慢得像要停了。
“这回……真得死了?”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可紧接着,眼前突然浮现一行血字:
【阎罗补丁系统·激活】
“操……又要重来?”他在心里骂,“不过也好,淹死一次,说不定能捞个控水的本事。”
寒潭底下,水流开始打旋。
穆映雪趴在石台上,看着裂缝喷水渐渐变小,心往下沉。
“机关没关。”她咬牙,“只是暂停。”
她拔出骨刀,在指尖划了一下,血滴在壁画残角。
墙面微微发烫,一道逆向符文链闪现出来,从鼎底延伸到右侧角落。
“原来开关在这儿!”她翻身落地,踩着未淹没的石块冲过去。
水流追着她脚后跟漫上来,石台只剩巴掌宽。
她冲到凹槽前,把骨刀插进去,用力一拧。
“咔——轰!”
地面震动,裂缝开始合拢,潭水不再上涨,反而缓慢回落。
但她顾不上喘气,转身就往潭边跑。
“江么!”她趴到边缘,伸手下去捞,“你在哪儿?”
黑水翻涌,没有回应。
就在她准备跳下去时,潭底忽然冒出一串气泡。
不是普通的那种。
是带着暗红色的,像血混在水里,一圈圈荡开。
接着,水面轻轻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睁开了眼睛。
穆映雪的手僵在半空。
归尘玉沉在潭底,红光忽明忽暗。
江么的身体躺在淤泥里,双眼闭着,脸色青紫,嘴唇发黑。
可他的右手,正缓缓抬起。
五指张开,掌心朝上,对着上方。
潭水随着他手掌的动作,微微向上隆起。
一滴水珠悬在半空,没落下来。
穆映雪瞪大眼。
“你……醒了?”
没人回答。
那只手又动了,五指收拢,像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潭水猛地一颤,一圈波纹炸开,震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她立刻意识到不对。
“不是醒来……是系统启动了?”
她死死盯着潭底。
江么的胸口没有起伏,鼻孔干干净净,根本没呼吸。
但他那只手,却慢慢转向她,食指勾了勾。
像是在叫她下去。
穆映雪握紧刀柄,没动。
她知道这不正常。
死人不会招手。
除非……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江么了。
潭水再次波动,比之前更剧烈。
底部淤泥翻起,露出一块刻着符文的石板。
那符文她认识。
是傩族古语里的“引魂”。
可还没等她细看,江么的手突然狠狠往下一压。
整片寒潭瞬间凝固。
水变得像黑玻璃一样硬,表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下一秒,轰然炸开!
水浪冲天而起,砸在墓道顶上又落下,像下了一场暴雨。
穆映雪被掀了个趔趄,单膝跪地才没摔进潭里。
她抬头再看。
潭水已退去大半,露出干涸的坑底。
江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归尘玉滚到他脑袋边上,红光熄了。
穆映雪爬起来,一步步走近。
她蹲下身,伸手探他鼻息。
没有。
她又按他手腕。
脉搏全无。
可就在她准备确认死亡时,江么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她猛地缩手。
“诈尸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话音未落,江么的嘴唇动了。
不是说话。
是笑。
嘴角一点点往上扯,露出一个极冷的弧度。
穆映雪站起身,刀横在胸前。
“江么,要是你还活着,现在就给我睁开眼。”
风从墓道深处吹来,吹得她额饰叮当响。
江么没动。
但他的右手,再次抬了起来。
这一次,五指张开,对准了她。
潭底残余的水洼开始冒泡。
一缕黑水缓缓升起,悬在空中,像一条蛇。
它扭动着,慢慢绕上江么的手腕。
越缠越紧。
最后,停在他掌心。
穆映雪盯着那团水,声音低了下来。
“你……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