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双重记忆
军区医院地下三层的临时指挥中心里，陆远志盯着监控屏幕上的林小芳。她坐在病床边，面前摊开着十几份文件，手指不时在空中虚点，仿佛在操作看不见的键盘。三天前苏醒后，她就变成了这样——时而恍惚，时而极度专注，像是两个灵魂在共用一个身体。
她还是不记得你吗？老赵递来一杯咖啡，热气在空调房里迅速消散。
陆远志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记得，但她说那些记忆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他指向屏幕，看那个动作——林雪梅思考时有虚拟打字的习惯。
病房门被推开，周教授带着一叠脑部扫描图走进来。林小芳立即抬头，两人开始快速交流，术语密集得像加密通讯。陆远志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讨论科学问题时是林雪梅的冷静锐利，而当周教授提到康复训练时，又变回林小芳略带腼腆的微笑。
人格融合比我们预期的顺利。周教授回到指挥中心，将扫描图贴在灯箱上，纳米机器人充当了缓冲层，防止了两套记忆系统的直接冲突。但有个问题...
扫描图上，大脑海马区有一个微小的光点。
这是什么？陆远志凑近观察。
加密数据包。纳米机器人不仅修复了她的记忆，还储存了额外信息。周教授推了推眼镜，很可能是组织的行动计划，只有林雪梅知道如何解码。
正说着，病房里的林小芳突然僵住，双手抱头痛苦地弯下腰。陆远志箭步冲向门口，却被周教授拦住。
别急！这是解码过程！
监控画面里，林小芳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银蓝色纹路，像电路板一样规律闪烁。她的嘴唇快速蠕动，似乎在复述什么。周教授迅速抓起录音设备冲进病房，陆远志紧随其后。
...东海核电站...7月7日07时...钚-239气溶胶...林小芳的声音机械而平板，眼睛翻白，...第二目标松花江水利枢纽...第三目标...
录音持续了七分钟。当林小芳终于停止时，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下来。陆远志一把扶住她，感受到她身体不正常的颤抖和高温。
把录音传给情报组！周教授对门外喊道，同时给林小芳注射镇静剂，她的大脑过热了。
林小芳的瞳孔终于聚焦，看到陆远志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远志...我看到了...七个目标...七个城市...
别急，慢慢说。陆远志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水，那温度烫得惊人。
七天后...他们叫它第七黎明...她的手指紧紧抓住陆远志的衣袖，东海核电站是第一站...必须阻止...钚泄漏会污染整个东海...
情报组的分析结果一小时后就出来了。录音中提到的七个目标都是国家关键基础设施，袭击时间精确到分钟，手法专业得令人胆寒。更可怕的是，东海核电站的袭击就定在明天上午。
这不是演习。老赵将卫星图铺在桌上，核电站最近确实有异常活动——三辆伪装成维修车的特种设备在两天前进入，使用的是伪造的军工集团证件。
陆远志比对了一下证件复印件上的标志——七把剑环绕地球，与组织的徽章一模一样。
内鬼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他冷声道，行动预案？
核电站现在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常规途径无法接近。猴子调出建筑蓝图，但有一条废弃的紧急疏散通道，从后山直通二号反应堆。
太冒险了。周教授反对，灰烬的人已经在内部，这等于自投罗网。
一直沉默的林小芳突然开口：需要接入核电站的主控系统。她的声音带着林雪梅特有的冷静权威，我可以远程干扰他们的程序，但需要物理接触内部网络接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这种战术思维显然来自林雪梅的记忆，但坚定的眼神又是林小芳的。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陆远志犹豫道。
纳米机器人已经稳定。她举起手，银蓝色纹路规律脉动，而且只有我能解读他们的代码。时间不多了，陆队。
最后那个称呼让陆远志一怔——这是林小芳第一次用军衔称呼他。他看向周教授，后者无奈地点点头：理论上可行，但神经链接不能超过七分钟，否则可能再次触发重置。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完毕：陆远志带队潜入核电站，林小芳在指挥车提供远程支持。出发前，陆远志单独留在病房做最后检查。
害怕吗？他轻声问，调整着她手腕上的生命监测仪。
林小芳——或者说此刻更占上风的林雪梅部分——摇摇头：我经历过更糟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林小芳的部分...很担心你。
陆远志停下动作，直视她的眼睛：无论你是林雪梅还是林小芳，明天结束后，我都有话对你说。
她的瞳孔微微扩大，银蓝色纹路突然活跃起来，像是两种人格在同时反应。最终，她只是轻轻点头：活着回来。
凌晨三点，行动开始。陆远志带着老赵和猴子从后山接近核电站。暴雨再次降临，雨水冲刷着山岩，能见度不足五米。这种天气对潜入有利，但也增加了意外风险。
通道入口被新装了传感器。猴子用热成像仪观察，不是军方制式，私人定制款。
灰烬的安保系统。陆远志通过耳机询问指挥车，林博士，能干扰吗？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林小芳的声音传来：尝试接入...需要绕过三重加密...背景音里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周教授的低声指导。
一分钟后，传感器指示灯由红变绿。通道已开启，你们有七分钟窗口。她的声音变得紧绷，他们在系统里埋了反入侵程序，非常专业...
废弃通道内满是蛛网和积水，小队无声前进。到达内部安全门前，猴子迅速安装破译装置，但进度条卡在77%不动。
需要手动覆写。老赵检查了电路板，设计这个的人知道所有常规破解方法。
陆远志将摄像头对准控制面板：林博士？
指挥车里，林小芳闭眼深呼吸，纳米机器人让她能到电子信号流动。银蓝色纹路从她的脖颈蔓延到脸颊，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左数第七根线...切换到备用频率...密码是7-7-9-3-1...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鼻血滴在控制台上。
断开连接！周教授大喊，但林小芳摇头，坚持完成指令。
安全门终于滑开，陆远志小队突入内部。核电站的走廊空无一人，但监控摄像头全部指向异常角度——有人刻意制造了盲区。
二号反应堆方向有热源。老赵低声道，五人，正在安装某种设备。
小队快速移动，在拐角处遭遇第一组敌人。无声交战，两名成员被精准击毙。陆远志检查了他们正在安装的装置——微型定向爆破器，对准反应堆冷却管道。
不止一处。猴子从另一侧回报，b区还有三个同样的装置，定时器已经启动...还剩7分钟。
陆远志立即联系指挥车：需要全局断电！
林小芳已经虚弱不堪，但再次强行接入系统。纳米机器人超负荷运转，她的体温飙升到危险值，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找到了...主控代码...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仿佛操作隐形键盘，但是需要...物理开关...
陆远志已经看到那个红色应急开关——在布满敌人的控制室中央。
掩护我。他简短下令，随即冲向控制室。
枪声瞬间爆发。老赵和猴子从两侧压制敌人火力，陆远志在弹雨中蛇形前进。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肋部，另一颗击中防弹插板，冲击力让他险些跌倒。但他没有减速，纵身扑向控制台，手掌重重拍在红色开关上。
核电站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所有电子设备停止运转，包括那些定时炸弹。
成功了！耳机里传来周教授的欢呼，随即变成惊呼，林博士！坚持住！
陆远志的心一沉：她怎么了？
神经链接过载...纳米机器人开始不受控复制...我们必须立即...
通讯突然中断。最后的画面是林小芳倒在控制台上，全身银蓝色纹路疯狂闪烁。
清理战场只用了二十分钟。防化部队接管了核电站，被捕的成员顽固地沉默着，但陆远志从其中一人的瞳孔收缩中看出恐惧——对他们组织的恐惧。
返程的直升机上，陆远志不断尝试联系指挥车，只得到沙沙的忙音。直到降落军区医院，看到周教授凝重的表情，他才得知真相：为保持链接，林小芳故意断开了生命维持系统。纳米机器人修复了她的身体，但代价是再次陷入昏迷。
她说...这是唯一能阻止更多袭击的方法。周教授递过一个数据盘，这里面有她从系统里提取的所有情报，包括其余六个目标的具体坐标和时间。
陆远志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安静躺着的林小芳。她的皮肤恢复了正常色泽，胸口平稳起伏，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但那些银蓝色纹路仍在轻微脉动，证明纳米机器人仍在工作——也许正在她的大脑中解码更多情报。
她会醒的。周教授拍拍他的肩，这次有准备，我们随时监控纳米机器人活动。
陆远志点点头，转向窗外的黎明。第一个第七黎明被阻止了，但还有六个城市面临威胁。而林小芳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将指引他们接下来的战斗。
数据盘插入电脑，七个文件自动展开。第六个文件被特别标记，内容让所有人血液凝固——那不是基础设施，而是一个人名：
【第六目标：陆远志。清除优先级：最高级。执行者：仲裁者。】
屏幕突然闪烁，一个模糊的剪影出现在画面中央，声音经过特殊处理：游戏才刚刚开始，陆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