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加派了人手，将大婚所有流程物件都重新筛了一遍，暂时没再发现问题，但那份隐忧始终挥之不去。
苏清鸢强迫自己把精力放回善堂和备婚上。这天下午，她正在小厨房里试着大婚当日要上的一道甜汤——百合莲子羹。火候、甜度都得恰到好处，既不能腻，又要寓意好。
她舀了一小勺，吹凉了，自己先尝了尝，眉头微蹙：“好像……莲子心去得还不够干净，后味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涩。”
旁边帮忙的厨娘连忙道：“公主放心，奴婢们一定更仔细地挑拣。”
苏清鸢摇摇头，放下勺子：“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这批莲子本身，品质似乎就有些参差。”她拿起几颗未煮的莲子，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里面混了些陈年旧货，香气不足，芯子也偏硬。”
她这辨认食材的本事，如今是越发精进了，一点细微的差别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这批莲子是哪家送来的？”她问管事。
“回公主，是和盛记，他们家的干货向来是顶好的……”
“换一家。”苏清鸢果断道，“大婚用的东西，绝不能有丝毫含糊。去‘福瑞祥’看看，他们家的莲子我上次用过，不错。”
“是，公主。”管事连忙记下，心里对这未来王妃的细致又佩服又警醒。
正说着，萧景渊从外面回来了，径直来到小厨房。他似乎习惯了回来先到她待的地方看看。
“在试菜？”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就着她刚才用过的勺子，也舀了半点羹汤尝了尝，“味道不错，清甜。”
“莲子有点问题，我让换一家了。”苏清鸢说着，顺手拿过旁边备着的干净帕子，替他擦了擦其实并不存在的嘴角。
萧景渊由着她动作，眼底带着暖意：“你说了算。”他环顾了一下忙碌却井然有序的小厨房，问道，“大婚那日的菜单，最终定下了？”
“嗯，基本定了。都是寓意好、味道也不错的菜式。到时候你也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苏清鸢一边说，一边将挑出来的有问题的莲子单独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萧景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道：“方才我回来时，遇到卫临了。”
苏清鸢动作一顿，看向他。卫临是太医院院使，裕亲王生前引荐的人，负责协助善堂药材渠道和坐镇太医的安排，是少数知道他们正在暗中调查七皇子余党的人之一。
“他怎么说？”
“他推荐的那几家药材商，背景都查过了，很干净，可以长期合作。另外……”萧景渊声音压低了些，“他手下有个医徒，家就住在已故七皇子府后面那条巷子附近。那医徒说，前几天夜里，似乎看到有个身形和济生堂二掌柜很像的人，在巷子深处一户久无人居的宅子前晃悠过，没多久，那宅子里好像还亮了下灯，但很快又灭了。”
苏清鸢心头一跳：“那宅子……”
“玄影已经派人去盯了。”萧景渊眼神锐利，“那一片鱼龙混杂，多是租赁给外来商户或者做些小本生意的，人员流动大，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如果那里真是他们的一个窝点，动了酒具之后，他们很可能会回去，要么报信，要么转移。”
“那我们……”
“等。”萧景渊语气沉稳，“等他们动。酒具的事，我们封锁了消息，他们不确定我们发现了没有，一定会派人回去确认情况，或者下达新的指令。只要他们露面，就跑不掉。”
他看着她，语气放缓：“大婚在即，这些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准备做新娘子就好。”
苏清鸢点点头，知道他是不想她过多忧心。但这种事关生死安危的阴谋，她怎么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她拿起那颗有问题的莲子，在指尖摩挲着，忽然问：“景渊，你说……他们一次次针对我，甚至不惜在大婚器物上下毒，真的仅仅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路，或者想打击你吗？”
萧景渊眸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好像特别执着于我的‘来历’。”苏清鸢斟酌着用词，“匿名信是，那些流言也是。就算原主在侯府不受宠，性格懦弱，但毕竟是侯府小姐，身份上是清清楚楚的。他们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我‘来路不明’？是不是……他们知道些什么，关于原主……或者说，关于我占了这身子之前，可能发生过的、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桓许久了。穿越是她的秘密，但原主苏清鸢本身，会不会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才让那些人如此笃定地拿“来历”做文章？
萧景渊沉默了片刻，握住她的手：“不管他们知道什么，或者自以为知道什么，你就是你，是我认定的苏清鸢。至于原主……”他顿了顿，“我会让玄影顺着这条线也查一查。永安侯府那边，虽然你父亲懦弱，赵氏刻薄，但府里总还有些老人，或许能问出点东西。”
他这话给了苏清鸢新的思路。是啊，原主在侯府生活了十几年，总会留下痕迹。那些被嫡母打压的往事里，会不会就藏着关键？
两人正说着，玄影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王爷。”
萧景渊和苏清鸢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玄影站在廊下，低声道：“王爷，盯梢的人传回消息，约一炷香前，有个头戴毡帽、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那处可疑的宅子。进去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脚步很快，往西市方向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看清长相了吗？”萧景渊问。
“没有，他遮得很严实。但……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有点眼熟。”玄影似乎在回忆，“有点像……以前在七皇子身边伺候过的，一个叫福顺的内侍。七皇子出事后，这人就不知所踪了。”
福顺！七皇子的近身内侍！
苏清鸢在屋里听得清楚，心脏猛地一跳。果然是他们！
萧景渊眼神骤冷：“跟紧了，看他去见谁，落脚点在哪里。这次，绝不能跟丢！”
“是！”玄影领命，迅速离去。
萧景渊回到屋内，看着苏清鸢亮起来的眼眸，沉声道：“看来，我们离揪住这只老狐狸的尾巴，不远了。”
苏清鸢用力点头，感觉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似乎终于被风吹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