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被带下去后，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苏清鸢和萧景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期待。柳如海的手稿，会是打破僵局的关键吗？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玄影派去的人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匣子呈了上来。
匣子不大，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些磨损，锁头已经锈蚀。萧景渊用匕首小心地撬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本线装册子和几张散落的纸张。
苏清鸢凑过去，好奇地拿起最上面一本册子翻开。纸张泛黄脆弱，上面是用毛笔绘制的各种鹰隼的形态图，旁边配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笔触细腻，将猛禽的骨骼、肌肉、羽翼结构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柳画师，观察得真仔细啊。”苏清鸢惊叹，她能感觉到这些图画和文字背后倾注的心血，“难怪能画出那么传神的《海东青击鹄图》。”
萧景渊拿起另一本册子，翻看几页后，眉头微蹙：“这里面记录了一些驯鹰的基本方法和心得，但关于食饵的具体配方……似乎被刻意隐去了关键部分，或者，本身就不完整。”
苏清鸢放下手中的画册，又拿起那几张散页。这些纸更显陈旧，上面除了些零散的笔记，还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和看似无意义的线条。
“这些是什么？”她指着那些符号，“不像字，也不像画。”
萧景渊接过来仔细端详，沉吟道：“像是某种暗记或者密码。”他看向苏清鸢，“你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
苏清鸢明白他的意思，集中精神，动用那份已经融入本能的食材识别能力去“感知”这些纸张。不仅仅是看，更像是在触摸它们的“本质”。
她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传来。不是墨迹，也不是纸张本身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某种植物根茎被挤压后残留的、极其清淡的涩味，混合着一点几乎闻不到的甜气。
“这纸……好像用某种特殊的药水处理过？”她不太确定地睁开眼，“味道很淡很淡，有点像……嗯，有点像我们之前发现那药墨块里某种成分的感觉，但又不完全一样。”
萧景渊眸光一凝：“特殊药水？莫非……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让隐藏的信息显现？”
两人立刻尝试起来。用水蒸气熏？不行。靠近烛火微微加热？纸面只是泛黄，并无变化。
“会不会是需要两种东西混合？”苏清鸢想起以前看过的侦探片，“比如，用那种食饵本身？或者……人血？”她打了个寒颤，觉得后者有点惊悚。
萧景渊摇头：“食饵气味浓烈，若涂抹上去，必然留下痕迹，反而不美。人血更不可能，柳如海留下手稿，定是希望后人能解读，不会用如此邪门的方法。”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书房角落用于净手的铜盆上，里面是普通的清水。“或许，是我们想复杂了。最不起眼的，反而最安全。”
他拿起一张散页，小心地将一角浸入清水中。
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浸湿的纸面上，原本看似无意义的线条和符号旁，逐渐浮现出一些淡蓝色的细小字迹！
“快看！字出来了！”苏清鸢激动地低呼。
萧景渊迅速将纸张全部浸湿，铺在干燥的布巾上。更多的字迹显现出来，不再是零散的笔记，而是一段连贯的文字，旁边还配着清晰的图解！
“是以海东青唾液混合特定兰花花粉，溶于无根水，书写后字迹隐形，遇水则显……”苏清鸢念着开头的说明，啧啧称奇，“这柳如海，心思也太巧了！”
两人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显形的内容。这赫然是柳如海关于驯养海东青最核心的心得，以及……那份完整的基础食饵配方！上面详细列出了所需材料、配比、制作工序，甚至还有根据不同季节、鹰隼状态调整配方的备注！
“找到了！”苏清鸢兴奋地抓住萧景渊的胳膊，“有了这个，我们是不是就能知道他们那食饵的弱点了？或者，我们自己也能配出更好的，把他们的鹰引过来？”
萧景渊仔细看着那份配方，目光锐利：“不止如此。你看这里——”他指着配方末尾几行小字，“柳如海提到，他偶然发现，海东青对某种产自东海孤岛的‘迷迭星兰’气味极其厌恶，甚至会主动避开。若在食饵中加入微量此物，可令鹰隼拒食；若大量使用，其气味可干扰鹰隼方向，使其短暂迷失。”
“迷迭星兰？”苏清鸢重复着这个名字，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我没听说过这种花啊。”
“此物罕见，记载寥寥。”萧景渊道，“但柳如海既然特意记录，必有依据。这或许正是克制对方驯鹰手段的关键！”
他继续翻看其他被水浸湿后显形的散页，上面除了驯鹰技巧，还夹杂着一些看似随笔的记录。其中一页，提到了他晚年曾应一位“宫中故人”之请，帮忙鉴别一批海外奇珍，其中就疑似有“迷迭星兰”的干花，但当时并未在意，后来那批珍宝似乎都进了宫……
宫中故人？珍宝进宫？
苏清鸢和萧景渊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陈太妃！她出身江南临海，与柳家是旧邻，完全有可能通过孙嬷嬷或者其他渠道，接触到柳如海，甚至请他帮忙鉴别物品！
“难道……那‘迷迭星兰’，就在陈太妃手里？或者，曾经在她手里？”苏清鸢猜测道。
“极有可能。”萧景渊合上手稿，眼神深邃，“孙嬷嬷频繁出入静思苑，除了传递食饵材料，或许也在暗中寻找或者使用这‘迷迭星兰’？毕竟，掌握一种能反制对方王牌的手段，对‘影先生’而言，同样是极大的诱惑，或者……是必须掌控的威胁。”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静思苑。
“还有，”萧景渊拿起最后一张显形的纸，上面画的是一幅简易的京郊地图，某个位置被用特殊符号标记了出来，旁边写着两个字——“归巢”。
“归巢……”苏清鸢念着这两个字，心跳加速，“这会不会是……他们真正驯养海东青的老巢？不是城隍庙那种临时落脚点？”
萧景渊盯着那个标记，缓缓点头：“十有八九。城隍庙过于简陋，绝非长期驯养猛禽之地。这里，才是我们要找的最终目标。”
他立刻唤来暗卫，将地图临摹下来，吩咐道：“秘密探查此地，确认是否有大规模驯鹰迹象，切勿打草惊蛇。”
暗卫领命而去。
书房内，烛火摇曳。虽然一夜未眠，但苏清鸢却感觉精神亢奋。柳如海的手稿就像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多扇紧闭的大门。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去会会那位陈太妃了？”苏清鸢摩拳擦掌，“说不定，那‘迷迭星兰’就藏在静思苑的哪个角落里呢！”
萧景渊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语气依旧谨慎：“静思苑需去，但不可莽撞。孙嬷嬷背后之人警觉性极高，我们需寻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也无法起疑的时机。”
他走到窗边，看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声音低沉而坚定：“快了。等确认了‘归巢’之地，拿到了‘迷迭星兰’的线索，就是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