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田庄里静悄悄的。苏清鸢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轻手轻脚走进云雀的房间。
小丫头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眼神还有点愣愣的，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把这个喝了，好好睡一觉。”苏清鸢把温热的汤碗递过去。
云雀接过碗，却没立刻喝，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姑娘，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老是给您惹麻烦……”
苏清鸢心里一酸，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是那些坏人太可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平平安安的，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云雀吸了吸鼻子，眼圈有点红：“可是……要不是我大意，也不会被人绑了去，还让侯爷和姑娘担心……那个卫大人，看着也挺厉害的，是不是也觉得我拖后腿了？”
苏清鸢被她这话逗得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你想多啦！卫大人那是职责所在。再说了，”她故意板起脸，“你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要是不顶用，谁帮我打理这么多事儿？谁陪我说话解闷儿？”
云雀被她说得破涕为笑，小口小口地把安神汤喝了。苏清鸢看着她重新躺下，掖好被角，心里却琢磨开了。云雀这话里，似乎对卫临有点不一样的在意？这小丫头，该不会是……
她摇摇头，暂时按下这个念头。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面对。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鸢刚打开房门，就差点被门口堆着的东西绊倒。
好家伙！左边一筐还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右边一篮子活蹦乱跳的河鱼，旁边还有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袱。
“这……这都是哪来的？”苏清鸢有点懵。
阿竺从厨房探出头，比划着：天没亮侯府的人就送来了，说是……庄子上自家的出产，吃不完，给姑娘尝尝鲜。
苏清鸢走过去，解开那个大包袱，里面是上好的米面，还有几匹颜色素雅但质地极佳的棉布。最底下，居然还压着一个小巧的鎏金手炉，旁边放着几块银丝炭。
这哪里是“庄子上吃不完的”？这分明是那位爷变着法儿地送东西过来，生怕她缺了短了，又怕直接送金银珠宝她不肯收，才想了这么个“朴实无华”的理由。
苏清鸢摸着那冰凉的手炉，想象着萧景渊那张冷脸下，琢磨这些琐碎用度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姑娘，侯爷对您可真是上心。”云雀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看着这些东西，小声说道，脸上带着点羡慕。
苏清鸢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有点甜，又有点沉。他越是这样，她越能感觉到那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七皇子接连吃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午后阿默就带来了消息。他无声地出现在苏清鸢面前，快速比划了几个手势，眼神凝重。
——七皇子府和赵家，最近走动频繁。赵家似乎在暗中接触几位在民间颇有声望、但性子固执的老太医。
下午给学员们讲解药性配伍时，苏清鸢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课间休息，卫临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递过来一张折叠的便签。
“太医院致仕的刘太医，年逾古稀，脾性耿直古板，最看重‘正统’，尤恶‘奇技淫巧’。三日前，赵家人携重礼登门。”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信息却足够惊人。
苏清鸢展开便签，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点明了关键。她抬头，真心实意地道谢：“卫大人，又一次麻烦你了。”
卫临目光平静地掠过她放在讲台上那个显眼的鎏金手炉，淡淡道：“分内之事。苏姑娘近日，还是少用这等过于精巧之物为好，易招口舌。”
她正要点头，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本王送的东西，何时见不得人了？”
萧景渊不知何时又来了，正站在学堂门口，脸色不大好看。他目光先是落在苏清鸢手中的便签上，随即又扫过那个手炉，最后定格在卫临身上。
“卫大人对女子所用之物，倒是见解独到。”这话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见。
卫临面色不变，微微拱手：“侯爷误会。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提醒苏姑娘谨慎些，总无坏处。”
“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护她周全，不劳旁人费心提醒。”萧景渊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迈步上前，一把拿起那个手炉，塞回苏清鸢手里，“天冷，拿着！本王看谁敢乱嚼舌根！”
苏清鸢：“……”
卫临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但那沉默的姿态，反而更让萧景渊觉得心头火起。
两个男人之间，那股无形的低压气场又开始弥漫。学员们个个低头敛目，假装研究药材，耳朵却竖得老高。
苏清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赶紧把手炉放到一边，岔开话题：“侯爷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景渊这才勉强把目光从卫临身上撕开，对苏清鸢道：“三日后，裕亲王在别院设小宴，点了名要尝尝你的手艺。你准备一下，届时本王来接你。”
裕亲王设宴？在这个节骨眼上
七皇子府内，气氛阴郁。
“废物！一群废物！”萧景铭将手中的密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萧景渊！他竟敢直接把证据捅到父皇那里！害得本王折了两个钱袋子！”
幕僚战战兢兢：“殿下息怒……镇北侯如今是铁了心要护着那女人。咱们明着来，恐怕……”
“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萧景铭眼神狠毒，“裕亲王那个老不死的不是要设宴吗？好得很！他府里那个侧妃，不是一直想把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塞进太医院吗？去，告诉她，只要她能在宴会上，让苏清鸢做的吃食出点‘问题’，本王就帮她这个忙！”
幕僚眼睛一亮：“殿下高明！裕亲王侧妃动手，就算出了事，也牵连不到咱们头上！而且是在亲王宴会上出事，那苏清鸢的名声就算彻底完了！”
“还有，”萧景铭补充道，“把刘太医那个老古板也‘请’去！让他亲眼看看，他所谓的‘药膳’是怎么吃坏人的！到时候，有这位老太医‘仗义执言’，我看她苏清鸢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苏清鸢站在田庄的小院里，看着远处天际堆积的乌云。
云雀捧着一件披风出来，轻轻给她披上：“姑娘，起风了，进屋吧。”
苏清鸢拢了拢披风，感受着那渐渐加强的凉意。
“是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她低声说，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去裕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