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用的今早采的野玫瑰。”李相夷喉结微动,目光焦着在她刚睡醒、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上,声音放得更轻,“想着你该醒了,刚做好的,要尝尝吗?”
“要。”
孟无忧抬手接过软帕,在额头胡乱的擦了把脸,面颊泛红,游离的思绪也渐渐清明。
窗边的竹编小几上,碟子中盛着莹白如玉、点缀着嫣红玫瑰花瓣的花酪,正散发着诱人的凉意和甜香。
夕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他眼底那些白日里被强行按捺下去的、蜜糖般的黏稠情愫映照得若隐若现。
他没有递过碟子,而是用小银匙轻轻舀起一小勺,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莹润的、凝着花露般的酪体送到了她的唇边。
银匙的冷硬,衬得樱唇更加柔嫩红润。
眸底蓦然黑沉,喉结无声吞咽。
她抬眸看他,他眼底专注的光几乎要将她吸进去,微微启唇,顺从地含住了那勺冰凉甜润的花酪。
李相夷的视线紧锁着她微微开合的唇瓣,看着她舌尖无意识舔过唇角的动作,眸色骤然转深,握着银匙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细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玫瑰的芬芳瞬间充盈了口腔,也仿佛顺着喉咙滑入了心间。
她满足地眯起眼,余光关注着少年的表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喟:“嗯……好吃。”
一时不知,好吃的是玫瑰花酪,还是眼前的少年。
见他微微合眼,冷白的肌肤浮出粉意,孟无忧不再逗他,接过银匙如牛饮水扫了个干净。
李相夷敛眸,长睫轻抖掩下心中悸动,端的一副柔弱君子模样。
“明日就能到幽铃渡,要用的东西我都放在隔间了。”
说着,他用指腹卷着手帕轻轻沾去她嘴角的一点白,摁下浅浅的一个窝窝。
思及身后的尾巴,又道:“只希望不要再生事端。”
“小莲花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你一根毫毛都不会掉。”孟无忧提过一旁温着的茶壶,替他斟了杯温补益气的茶汤。
李相夷隔着袅袅的茶韵,将少女骄阳般的音容镌刻入心底,想到才入南境被山匪包围时,她游刃有余的护着他在匪徒中杀了几十个来回。
不仅灭了那片的匪患,还带着他轻车熟路地搜刮了好几个山寨的财宝。
她熟练的从中分出一部分给慈幼堂,再分出一部分济贫,最后的一部分充当报酬奖励自己。
因此,他的荷包也日渐丰满,就是深山老林,远城小镇并无能把钱花出去的地方。
后来,越向南行,他们遇到的山匪越少,想来是后面的山寨得到消息不敢冒头。
他俩为此还难过了一瞬。
孟无忧难过的是少了赚钱的路子,他难过的是少了几次和无忧亲密接触的机会。
密林深处,最后一抹残阳的余烬终于被浓稠的夜色吞噬殆尽。
车厢内,“咔哒”一声机关启动,烛台上的灯火适时地次第亮起,昏黄温暖的光晕晕染开来,将狭小的空间与外面幽邃的黑暗温柔地隔开。
李相夷刚放下奶白的鲫鱼汤,就听床边传来少女小小的惊呼。
寻声望去,略过少女消瘦的肩颈,瞥见微微掀开一角的车窗帘幕缝隙——一点微弱的、飘忽的绿光,倏地掠过他的视野。
他微怔,疑是错觉,走到她身后俯下身来,跟着她一起紧紧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从背后看,仿佛他把她圈在了怀里。
暖香浮动间,夜幕中亮起莹绿色的光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的、细碎柔和的莹绿光点,如同被月色唤醒的星辰碎片,从幽暗的树影深处、从低垂的草叶间,轻盈地、无声地飘摇而出。
“小莲花,你看!”孟无忧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发现珍宝般的惊喜,生怕惊扰了这夜的精灵。
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将帘子撩开得更大些。
此时车窗外,已是一片梦幻的星海。
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正从密林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
它们的光并非烛火的暖黄,而是清冷的、近乎透明的莹绿,像是矿洞中的翡翠,但又比翡翠多了些活力。
在沉沉的墨色背景里,忽明忽灭,或高或低,缓慢而优雅地舞动、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