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剑阵的瞬间,眼前一黑,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撕开又重组。等视线恢复时,脚底不再是冰面,而是一片暗红色的石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像是刚杀过牲口。
幽璃倒在我前面,跪在地上,七窍都在流血。她双手撑着地面,手指抽搐,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子时……毒雾谷……他们会死……”
我没敢动她。这地方太邪门,地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像血管一样在缓慢跳动。几条铁链从四角延伸出来,正往她身上缠。她的手臂已经被勒出深痕,皮肤下浮现出暗红纹路,像是有东西在往里钻。
我知道这是什么。
血溪宗的九幽血祭,拿活人当引子,把灵魂熬成阵法燃料。他们想用幽璃做媒介,封我的灵力。
我咬牙站起来,右臂还残留着熔岩铠甲的碎片,但已经裂得不成样子。刚才在冰原上耗得太狠,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火在骨头缝里烧。
可我现在不能停。
我单膝蹲下,一手扶住幽璃肩膀。她头一歪,靠在我胳膊上,体温低得吓人。她的嘴唇还在动,但我听不清。那些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双生咒在强行往外传信息。
我闭眼,催动左眼的力量。红莲之瞳亮起的刹那,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
深夜的山谷,浓雾翻滚。张大胖躲在树后,手里攥着半块酱肘子,脸色发青。他身边是几个外门弟子,全都屏住呼吸。远处传来脚步声,三队黑衣人正悄悄包围他们。
画面一闪,又变成一座地下密室。血溪宗主站在祭坛前,手里拿着一块玉简,冷笑:“只要他在血祭坛上分心救人,灵溪宗残部就一个也别想活。”
我睁眼,拳头捏得咔咔响。
他们是想逼我两头顾不上。一边拿幽璃当诱饵,让我被困在这里破阵;另一边趁机屠戮灵溪宗最后的人马。
我低声说:“你撑住,这事没完。”
然后我拔出红莲刃,刀锋横扫。
铁链应声而断。断裂的地方喷出黑色液体,落在地上嘶嘶作响,冒出白烟。整座祭坛剧烈震动,中央那颗血晶开始快速跳动,像一颗活的心脏。
幽璃的身体软了下去,我一把将她捞起来,背到身后。她靠着我的背,呼吸微弱,但那股血纹还在往皮肤深处钻。
三个身影从石柱后走出,穿着血色长袍,脸上画着符印。他们手里拿着短刃,刀身上刻着蠕动的字迹。
“仪式已启,献祭不可逆。”中间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你若再扰,她会先死。”
我没理他。我把幽璃轻轻放在一根断柱旁边,让她靠稳。然后抬起右手,把残存的熔岩之力全压进刀身。
火焰顺着刀刃爬上来,不是红的,是赤金色。
三人同时扑来。
我没迎上去。我盯着那颗血晶,等他们靠近。
第一个挥刀砍向我脖子时,我侧身躲开,反手一刀劈在他手腕上。他惨叫一声,短刃落地。第二个从背后刺来,我低头弯腰,让他的刀擦着肩过去,顺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第三人绕到祭坛另一侧,伸手要去碰血晶。
就是现在。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红莲刃上。那是善念核心的力量,带着一点温热。血顺着刀身滑落,正好滴在血晶表面。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顿。
血晶停止跳动,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紧接着,那裂痕迅速扩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
三人动作同时僵住。
他们的身体开始发抖,脸上的符印一条条裂开,渗出血丝。他们想逃,可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地面的符文忽然倒转方向,原本流向祭坛中心的能量,全部反冲回来。红光从地底涌出,像潮水一样淹没他们的脚踝、小腿、胸口。
“不!不可能!”一人嘶吼,“这是我们的阵法!”
话没说完,红光吞没了他的头。
三个人接连化成灰烬,连元婴都没能逃出来。只有他们留下的烙印在空中闪了一下,随即被红光焚毁。
我喘了口气,转身去看幽璃。
她还靠着石柱,眼睛闭着,脸上血迹干了,留下几道暗红痕迹。她身上的血纹没有再蔓延,但也没消退。我伸手探她鼻息,很弱,但还在。
我蹲下来,把她往上扶了扶。“没事了,都解决了。”
她没反应。
我抬头看这座祭坛。四周的石柱倒塌了大半,地面裂开,血晶彻底碎裂,里面的能量散了个干净。这场反噬把所有布置都毁了,短时间内没人能重启。
但我不能在这久留。
毒雾谷那边是子时动手,现在天还没黑透,还有时间赶过去。张大胖他们不知道有埋伏,要是没人提醒,肯定全军覆没。
我试着把幽璃背上。她身子轻得不像活人,像是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不至于滑下去。
刚要走,脚下突然一沉。
地面又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某种力量在苏醒。我低头看去,碎裂的血晶底下,露出一块刻着符文的石板。那符文正在发烫,颜色由黑转红。
我皱眉,蹲下身用手拨开碎渣。
石板上写着一行小字:
“双生咒者,魂归血源;噬主之时,即为终焉。
字迹刚浮现,幽璃的身体猛地一抽。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血。
我立刻按住她手腕,察觉她的脉搏乱了,跳得极快,又突然变慢,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
这不是昏迷。
这是发作。
双生咒开始反噬宿主了。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转得飞快。张大胖说过,这种咒术最怕逆引,一旦施术方死亡或阵法崩溃,就会反过来啃食中咒者。幽璃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成了祭品残余,随时可能被自己的咒术吸干。
我不能带她走,也不能把她放在这。
我只能想办法拖住这个过程。
我摸了摸腰间的铜铃。它一直没响,也没动静。我把它取下来,放在幽璃心口位置。这是储存灵气的容器,也许能帮她稳住一点气息。
铜铃刚贴上她衣服,就微微颤了一下。
不是回应我,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的阴云忽然裂开一道缝,风卷着沙石刮过来。我能听见模糊的打斗声,从修罗场方向传来。有人在拼命,兵器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知道那里还有人在等援军。
可我现在面前是幽璃。
她呼吸越来越浅,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袖子,像是怕我离开。
我看着她,低声说:“你别死,这事还没完。”
然后我站起身,把红莲刃插回腰间。右手撑着石柱,用力拉起幽璃,重新背好。
我迈步往前走。
一步,两步。
背后的祭坛彻底塌了,石块砸进裂缝里,发出沉闷的响声。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快落山了。
毒雾谷的路不近,我得赶在天黑前出发。
可刚走出十步,背上的人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的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陷进去。我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她身体传到我背上,像是有冰蛇在爬。
我停下脚步。
她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快……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