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门主的血杖高举,天穹嗡鸣,灵气如潮水般被抽向云层深处。那柄断刃插在我身前,刀背上的血已经干了,黏在掌心,一动就撕开裂口。宋君婉靠在焦岩边,眼角那滴血还没落,悬着,像风里摇晃的红灯笼。
我右臂的龙纹彻底焦裂,皮肉翻卷,筋络黑得像烧过的树根。动一下都疼得眼前发黑,可我还撑着没倒。不是不想倒,是不能倒。
头顶的屏障裂痕密布,像一张被踩烂的琉璃碗底,随时会哗啦一声碎成渣。血河门主冷笑一声,血杖就要挥下。
就在那一瞬,我怀里突然一震。
那柄从没出过鞘的剑鞘,猛地自己弹了出来。
它飞得不快,却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着,飘到血色屏障正中央,悬在半空。剑鞘通体灰白,表面刻着几道冰纹,原本黯淡无光,此刻却微微发亮,顶端一点寒芒,竟与宋君婉那把骨伞的伞尖遥遥相对。
嗡——
一声轻颤,不是耳朵听见的,是骨头里响的。
紧接着,一股寒气从剑鞘里炸出来,不冲人,先往下沉。地面刚被箭雨犁过,焦土翻卷,可那寒气一落,焦土竟开始结霜,一圈圈往外扩,像是有人往火堆里泼了冰水。
血河门主眉头一皱,血杖顿在半空。
“这是什么?”玄阴门主断臂裹着冰纱,盯着那剑鞘,声音发紧,“区区断鞘,也敢称秘宝?”
他抬手,凝出一支冰矛,手臂一甩,冰矛破空而出,直取剑鞘。
矛还没飞到百丈,空中温度骤降。
冰矛表面“咔”地一声,结出一层白霜,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眨眼工夫,整支矛冻成一块冰坨,啪地碎在半空,渣子都没落地,全被寒气卷住,悬着不动了。
血河门主瞳孔一缩。
“冰封万里……这不是杜凌菲的……?”
他话没说完,剑鞘金光一闪。
寒气如龙卷般炸开,不再是地面结霜,而是往上冲,往四周卷。空中那些还没落下的陨星箭,原本赤红如火,此刻像是被泼了冷水,表面迅速结冰,一支接一支,全都冻在半空,尖端朝下,像是被人插进无形的冰层里。
漫天火雨,转眼成了星河倒悬的冰晶阵。
七门强者脸色全变了。
玄阴门主踉跄后退,冰纱裹着的断臂猛地一抖,寒气顺着经脉往心口钻。他咬牙切齿:“灵溪宗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没理他,抬头看着那柄悬在空中的剑鞘,心里嘀咕:杜凌菲啊杜凌菲,你人不在,宝贝倒挺会抢戏。
可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
血河门主站在高处,脸色阴得能滴出血来。他盯着剑鞘,又看向宋君婉的骨伞,忽然冷笑:“秘宝又如何?没有主人催动,不过是死物!”
他张口,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
血雨洒落,每一滴都带着腥气,落地即燃,焦土上腾起血焰,火势冲天,竟是要以血破寒。
寒气与血焰撞在一起,空中噼啪作响,冰晶炸裂,火光四溅。
就在这乱劲横流的瞬间,宋君婉忽然睁眼。
她没动,就那么靠着焦岩,唇角还挂着血丝,可嘴角却往上一挑,冷笑一声:“你说……谁快爆成血雾?”
她左手抬起,骨伞嗡鸣一声,伞面血纹流转,竟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符成即燃,化作一道红光,直冲剑鞘。
剑鞘轻震,寒光暴涨。
我瞬间明白她要干什么。
咬牙,把右臂残存的血抹在断刃上,血刚沾刃,刀身就发出“铮”的一声,像是活了过来。
“老子不举剑,也能放个大招——”
断刃猛然插入地面。
血气顺着刀身往下渗,寒气从剑鞘压下来,两种力量在地底交汇,轰然炸开!
冰血风暴冲天而起,卷着碎石、焦土、冰渣、血焰,全都绞在一起,化作一道螺旋飓风,直扑血河门主。
他刚喷出精血,正要催动血雨破阵,飓风已至。
血雨被冻住,一滴接一滴,全成了红冰珠,接着连成线,最后凝成一根根红冰柱,从地面冲上天际,像一片倒长的冰林,把他整个人围在中间。
他怒吼一声,想冲出来,可刚动一步,脚就被冰封住,接着是小腿、膝盖,转眼冻到腰际。
“不可能!”他咆哮,“区区秘宝,怎能冻结我的血道之力!”
我咧嘴一笑,满嘴血沫在冰光下泛着寒光:“老东西,你刚才说要犁地?现在地是犁了,可你……成冰雕了。”
话音未落,整片战场已彻底冰封。
不只是血河门主,七门强者全被冻在原地。玄阴门主半蹲着想逃,被冻成冰坨;焰门使者刚引燃火符,火苗凝在指尖;骸门召出的白骨战傀,只冒了个头,就被冰层压回地底。
寒气未散,还在缓缓流动,像是活的一样,顺着每个人的经脉往里钻,封住灵力,冻住心跳。
宋君婉撑着骨伞,慢慢站了起来。她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可站得稳。伞尖点地,血纹微闪,像是在喘息。
“走。”她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冰。
我拔起断刃,刀背搭在肩上,拖着走。右臂的裂口还在渗血,可我不敢包扎——怕一松手,这条臂真就废了。
踉跄两步,回头看了眼那柄剑鞘。
它静静悬在空中,寒光渐收,像是累了。可就在我转身要走的刹那,它轻轻一颤,像是回应什么,随即缓缓飞回我怀里,隐入衣袍,没了动静。
我摸了摸怀里的剑鞘,低声说:“杜凌菲啊杜凌菲,你到底在哪……但你这宝贝,可真是救了老子一命。”
风从冰林间穿过,发出细微的嗡鸣。
宋君婉走在前头,骨伞撑开,血纹在冰光下泛着暗红。她脚步不稳,可没停下。
我跟在后面,断刃拖地,划出一道浅沟。
身后,整片战场静得吓人。七门强者冻在冰里,像七尊雕塑。血河门主还睁着眼,盯着我们,可嘴张不开,声发不出。
寒气未散,地面结着厚厚一层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走了十几步,宋君婉忽然停住。
她没回头,就那么站着,伞尖微微下压。
我立刻停下,握紧断刃。
她低声说:“你感觉到了吗?”
我皱眉:“什么?”
“冰层下面……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