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定决心要去血河尽头的祭坛,可眼前宋君婉重伤、宋君瑶被掳走的情景,又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黑影掳走宋君瑶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我满心都是救人的冲动,可宋君婉此刻的状态又让我无法抽身。 我心中焦急万分,耳边却不断回响着竹筒内荧光液与虎形刻痕的剧烈反应,仿佛在催促我前行,可怀中重伤的宋君婉又让我难以割舍。
黑影掳走宋君瑶的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立刻就要追上去。然而,当我回头看到怀中昏迷不醒、伤势严重的宋君婉,脚步又硬生生停住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在雾气里愈发清晰——像浸了血的蜜,甜得发腻,又裹着铁腥气,丝丝缕缕钻鼻孔,让人胃里发紧。这味道太真实,绝不是幻觉。
竹筒在怀中剧烈颤抖,衣料被那溢出且越发炽热的金光灼得发烫,竹筒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似是要爆裂开来。 可我顾不上这些。宋君婉的手还死死抓着我的衣角,力气小得几乎感觉不到,指尖却攥得发白,像片即将飘落的枯叶。她的呼吸浅得像风中残烛,胸口起伏微弱,仿佛随时会断。
她脸色青得像浸了水的铜锈,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一道血痂从嘴角裂到下巴,被冷汗泡得发白。脖颈处的黑纹已经爬到耳后,边缘泛着死气的紫,像腐烂的藤蔓在皮下蔓延。我一把将她背起,她整个人轻得不像活人,肩胛骨硌得我后背生疼,黑袍下摆扫过我的脚踝,湿冷得像蛇皮,冷汗浸透的布料贴在我皮肤上,黏得难受。
我咬牙往前走,脚下的骨地时断时续,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兽骨上,发出“咔”的轻响,混着远处血河隐约的“咕嘟”声,像在敲丧钟。
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窄缝,宽不过两尺,勉强能容一人侧身挤入。石壁上长满湿滑的苔藓,指尖抠上去能撕下绿色的黏液,缝隙深处飘来泥土和腐叶的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腐烂。我把她放进去,她背靠石壁,头歪向一边,嘴角又渗出血丝,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黑袍上,洇出小小的红痕。
撕下衣襟一角,用随身的清水浸湿,轻轻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 那血凉得像冰,擦过她干裂的嘴唇时,她眼皮又颤了颤,依旧没醒。
右臂的虎形印记似被点燃的火焰灼烧,从皮下钻出的疼痛直击骨髓, 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我低头看去,金光在皮肤下流动,纹路比之前更清晰,虎首的轮廓、爪尖的弧度都像活了过来,光流顺着血管游走,在皮肤表面鼓起细小的青筋。
我盯着那光,想起血河翻涌时,它自行护主的那一幕。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宋君婉母亲被献祭的画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祭品不可触碰,血脉已定。”
突然,一切仿佛凝固,画面开始扭曲变形。
画面骤然撕裂,我看到雕像射出锁链,缠住一名与宋君婉面容相似、眼角有浅疤的女子。 她此刻正死死咬着唇,锁链收紧时,她缓缓升空,鲜血顺着锁链往下滴,刚好落入双兽口中。雕像的眼眶里突然嵌入两块玉佩,虎首佩泛着金,雀首佩泛着青,在黑暗中亮得诡异。
她最后看了小女孩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我看懂了她的口型——别信双兽,它们不是神,是囚徒。
我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在宋君婉的脸颊上。那滴汗带着我的体温,她被烫得瑟缩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得让人心疼。
“你看见了。”她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砂石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疼,“是不是?”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脖颈上又蔓延了半寸的黑纹。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左肩,那里的衣料下,一道淡青色的纹路浮现出来,像雀羽的轮廓,纹路边缘泛着微光,在昏暗的岩缝里微微发亮。
与此同时,我右臂的虎纹也跟着震颤,金光从皮肤下涌出来,与她肩头的青光在空中轻轻缠绕。金光像跳动的火焰,青光像流动的溪水,两股光相触时发出“滋滋”的轻响,缠成麻花状的光带,落在地上时,竟在碎骨上烙出浅痕。
“每十年,”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血溪宗选一名雀脉纯血的女子,献祭给双兽图腾。他们说这是通灵,是赐福……”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可那不是神,是吃人的东西。”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心口,“我母亲,就是上一任祭品。”
我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太瘦,骨头硌得我掌心疼:“谁主持的?血溪宗长老?还是……”
“都一样。”她摇头,黑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小臂上的青筋,“他们只是执行者。真正需要祭品的,是那两尊雕像。它们在养自己,用血,用魂,用一代代雀脉女子的命。”
话音刚落,岩壁突然“咔”地裂开半寸,暗红液体顺着裂缝往外涌,像被挤破的脓包,落在地上时“滴答”作响。液体迅速凝聚成一只虚幻的兽爪,五指如钩,指甲泛着黑紫,带着腥气,直抓我们面门。
我本能地抬臂,虎纹金光暴涨,她肩头的雀纹也跟着亮起,两股光流交织成网,迎向兽爪。
轰的一声,兽爪溃散,化作黑雾消散,却在岩壁上留下五道深痕。爪印边缘弯曲如卦象,唯独右上角缺了一角,像被硬生生掰掉的。
宋君婉喘了口气,脸色更白了几分,嘴唇都透着青。她靠在石壁上,手指微微发抖,指尖掐进掌心,掐出几个血洞:“它们……听到了我说的话。”
“不是它们。”我盯着那爪痕,缺角的地方还在渗着液体,“是地脉里的东西。它怕真相被说出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结了薄冰的湖:“你为什么救我?你明明可以走。宋君瑶被掳走,你该去追她。”
我沉默片刻,低头看她还在发烫的手腕,她的脉搏弱得像丝线:“因为我看见了你母亲被献祭的那一刻。你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我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那里有块很淡的疤,“可你的眼睛……一直在流血。”
她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似的,呼吸都乱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我继续说,声音有些哑,“但你的伤,我的魂,双兽的印,都缠在一起。这不是巧合。”
她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右臂的虎纹。金光微微一荡,像水纹,在她指尖绕了个圈,像是回应。
就在这时,她左肩的雀纹突然剧烈闪烁,青光暴涨,像要把皮肤撕开,疼得她闷哼一声,额头抵在石壁上。我右臂的虎纹也跟着躁动,金光乱窜,在皮肤下游走,像是有只活物在骨头里撞,疼得我几乎握不住拳。
两人的灵力失控般对冲,岩缝内的气流瞬间紊乱,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碎骨堆上发出“噼啪”声。
她咬牙撑着,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耳边的碎发:“别……别让它冲上来……雀脉反噬,会伤到你……”
我伸手按住她肩膀,想压下那股躁动,可灵力刚触到她皮肤,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震得我手臂发麻。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嘴唇发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争夺控制权,青筋在她脖颈上鼓起,与那黑纹纠缠在一起。
我盯着她,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指尖按在我心口。那里的衣料下,虎纹的金光正往外涌,烫得像团火:“听着,不管你体内有什么在闹,它现在是我的责任。你要是敢在这时候断气,我保证把你挖出来骂一顿。”
她愣了一下,睫毛上的冷汗刚滑到鼻尖,听到这话时突然僵住。嘴角先是往下撇,接着极轻地往上挑了挑,像被风吹动的枯叶,转瞬即逝,却让我看清了那丝藏在绝望里的、不肯认输的气。
青光与金光在我们之间剧烈震荡,像是两股洪流在狭窄的河道里冲撞,发出“嗡鸣”声。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手指却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指节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她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呼吸也不再那么微弱。就在这时,她突然睁开眼……
她突然睁开眼,眼神亮得惊人,直直看着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别信双兽,它们不是神,是囚徒。”
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那你知道……囚徒最怕什么吗?”
我摇头。
“怕有人看见它的锁链。”她嘴角溢出一丝血,顺着下巴往下滴,眼神却亮得像燃尽前的最后一点火星,“而你……已经看见了。”
她话音未落,左肩雀纹猛然炸开一道青光,直冲岩顶,将狭窄的岩缝照得如同白昼。我右臂虎纹同时爆发金光,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短暂的光弧,像桥,像锁,像某种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契约。
岩缝深处,传来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是远古的兽在哀鸣,又像是锁链拖动的“哐当”声,沉闷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的手原本死死抓着我的衣角,此刻力气渐渐消散,指尖无力地从布料上滑开,在寂静的岩缝里,那细微的摩擦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