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随秦宫来到凤族领地,径直前往关押秦曳与秦穆的天牢深处。
踏入那本该戒备森严、此刻却弥漫着血腥与死气的牢房,眼前的景象让秦子川瞳孔骤缩。
秦曳与秦穆倒在地上,死状极惨。
周身覆盖着一层诡异的薄冰,仿佛被瞬间冻结了生机
而他们的胸口处,各有一个被极寒之力洞穿的伤口,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冰晶
散发着与璃渊同源却又不尽相同的寒气。
璃渊沉默地环顾四周,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那灵力波动的确很像他,冰冷、纯粹,但若仔细分辨,便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和谐的杂质混杂其中
像是清澈的冰泉里滴入了一滴墨,带着一种阴冷诡谲的味道——是泉月。
苏挽星也上前几步,不顾周围凤族族人投来的警惕与不满的目光,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尸体和周围的痕迹。
有凤族人想上前阻拦,璃渊一个极冷的眼神扫过去,那蕴含着无形威压的目光瞬间让对方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他们猛然惊醒,即便传闻中璃渊修为受损,那也绝非他们能够挑衅的存在。
苏挽星观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
伤口和冰痕确实模仿得很像璃渊的手法
但灵力的精纯度与那股浑然天成的道韵,终究差了几分火候,只是形似而非神似。
更明显的是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白身黑尾”的狐狸毛发,摆放的位置太过刻意
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栽赃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秦子川则面色凝重地检查着天牢的结界。
他亲手布下的防御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被强行突破或巧妙破解的痕迹。
这意味着,凶手是在结界未被触发的情况下,直接出现在天牢内部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修为远在他之上,对空间之力的掌控出神入化;
要么…就是拥有某种特殊权限或手段,能无视这层结界。
而秦子川对自己的修为有清晰的认知,能让他毫无察觉地潜入…
凶手的实力,恐怕深不可测。
他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一旁的秦宫与其他凤族族人见璃渊几人只是不紧不慢地调查,并未立刻给出说法,心中的焦急与愤怒更是如同烈火烹油。
秦宫忍不住再次上前,对着秦子川悲声道
“殿下!您也亲眼看到了吧!”
“这现场的一切证据,皆指向璃渊!铁证如山啊!他就是杀害我族长老的凶手!”
璃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秦宫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秦宫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苏挽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她那伪装出的、带着几分天真好奇的夜猫族语调,提出了疑问
“喵~可是,如果真的是璃渊陛下想要杀掉这两个罪人,以陛下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得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痕迹呀?”
“为什喵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灵力波动和…”
“嗯…这么显眼的毛发给别人看呢?”
“这不是很奇怪吗?你们又是如何如此肯定,就一定是陛下做的喵?”
秦宫被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强调
“灵力波动做不了假!这世间极致冰灵根本就凤毛麟角,能有此威能的更是屈指可数!”
“呵。”
秦子川忽然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秦宫,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
“秦宫,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心动了?”
秦宫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殿下…您、您这是何意!我秦宫对凤族忠心耿耿…”
秦子川直接打断了他的表忠心,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与失望,继续说道
“你也在害怕,对吗?”
“害怕那如同附骨之蛆的诅咒,害怕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死亡。”
“所以,当听到‘泉月能实现任何愿望’这种荒谬的传言时,你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对他产生了一丝幻想,一丝期盼,对吧?”
他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力量,敲打在每一个在场凤族的心上
“别忘了,秦宫。”
“鸟族最出色的天赋是什么?是灵力感知!”
“而我们凤族,更是除了某些天生灵觉超群的蛇族以外,对灵力感知最为敏锐的种族!”
“这现场残留的灵力,看似与璃渊同源,但其中那丝不协调的、令人作呕的杂质,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还是说…你感觉到了,却因为内心那点不可告人的期盼,故意忽略了它,选择相信一个对你而言更‘有利’的‘真相’?”
秦宫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想大声反驳,想坚称自己绝无二心,但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理直气壮的声音。
因为秦子川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角落
是的,他害怕,他对那诅咒充满了无力与恐惧,当听到泉月的传闻时,他确实…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和奢望。
这份被当众揭穿的恻隐之心,让他此刻的指控,显得底气全无
甚至…有些可笑。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神躲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秦子川见到秦宫这反应,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扯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悲壮又荒唐,带着无尽的自嘲与苦涩,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又最可悲的笑话。
他笑着,目光却冰冷地扫过秦宫和那些激愤的族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宫,你告诉我,在凤族,污蔑一族之主,勾结外敌,构陷盟友,煽动族众,该当何罪?”
秦宫被这直指核心的问话吓得浑身一颤,但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指着璃渊尖声辩解
“殿下!您口口声声说我污蔑!那您又如何证明就不是他璃渊所为?!”
“您这般维护,与包庇何异?!证据就摆在这里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沉默旁观的璃渊忽然动了。
他甚至没有多看秦宫一眼,只是对着那两具被冰封的秦曳与秦穆的尸体方向,看似随意地抬袖,五指微拢,轻轻一捏
“咔嚓…”
仿佛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过后,是空间被强行撕裂、坍缩的沉闷轰鸣!
那两具尸体,连同他们周围一小片空间,就那么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冰晶,瞬间化为齑粉
随即被破碎的空间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璃渊!你——!”
秦宫与其他凤族族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得连连后退,惊怒交加。
秦宫更是目眦欲裂,嘶声高喊
“你这是要做什幺?!毁尸灭迹吗?!你这是要与我凤族开战!!”
“够了!秦宫!”
秦子川终于彻底爆发,积压的怒火、失望与身为凤主的威严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涌。
他一步踏前,周身原本压抑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剑,凌厉逼人,竟让叫嚣的秦宫气息一窒。
“秦宫,还有你们!”
秦子川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凤族族人
“看在同族血脉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今日,你们肯就此退去,不再纠缠此事,今日发生的一切,我秦子川可以既往不咎!”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但如果——你们谁还敢在此继续煽风点火,质疑我的判断,污蔑我秦子川认定的友人,试图将凤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骤然攀升到顶点的杀意与威压,以及他眼中那抹近乎疯狂的决绝,已经将他未尽之意表达得清清楚楚
若再执迷不悟,他便不惜清理门户,以雷霆手段镇压内乱!
秦宫看着秦子川那双仿佛燃烧着烈焰的眸子,感受着那毫不作伪的杀意,内心剧烈地动摇起来。
他深知这位少主的脾气,平时看似随性不羁,一旦触及底线,其手段之酷烈决绝,远超常人想象。
为了维护璃渊,他或许真的会……
然而,并非所有凤族都如秦宫般尚有理智和畏惧。
那些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又对所谓“证据”深信不疑的族人
见秦子川如此“蛮横”地维护“凶手”,甚至不惜以武力威胁同族,积压的不满与恐慌瞬间被点燃!
“秦子川!你枉为凤主!”
“为了一个外族,你竟要对自己的族人下手吗?!”
“你才是凤族的叛徒!你和那璃渊是一伙的!”
“我们不服!必须严惩凶手!”
一声声尖锐的指责和辱骂,如同毒箭般射向秦子川。
他站在原地,听着昔日同胞口中吐出的恶言,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与不信任,周身那凌厉的气息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心脏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刺穿,传来密密麻麻、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为了族群殚精竭虑,背负着沉重的诅咒和预言,竭力周旋,只求一线生机…
换来的,竟是如此局面。
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那刚刚升腾起的怒火,仿佛被这盆冷水浇熄,只余下一片死灰般的沉寂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