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白双手背后,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不露声色地微微后退。
一个大丈夫,何需涂抹如此浓重的香粉?让他不禁联想到山林间的那些景致……
他轻轻皱眉:“欲知详情?”
不等苏晏如开口,他便径自说道:“自行查探。”
言罢,他带着一袭尘风与她擦肩而过,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袖,似乎生怕与她有所接触。
苏晏如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愤懑不已。
她究竟救了个什么东西!
无奈之下,苏晏如只得亲自细致地搜查了一番王雁儿曾居住的房间。
忙碌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当她满身尘土地走出,仅在尼姑庵稍作整理便匆匆离去。
当她踏回将军府,天色已然昏沉。
李振正在享用晚餐,苏晏如便直截了当地在他对面落座,并示意下人增设了一份餐具。
“有何发现?”李振瞥了她一眼,仍旧保持着用餐的风度。
“您可知,夫人——哦,如今应称之为王小姐,毕竟您们已解除婚姻关系。”
李振听罢,目光更深沉了些:“你意欲何为?”
“您是否知晓王小姐的真正死因?”
“讲。”
“她是自缢而亡。”
李振手中的筷子瞬间停顿:“绝无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呢?”
李振不假思索地接口,“她那般刚烈的性格……怎会轻易选择自我了断。”
苏晏如轻巧地将手腕上的小白蛇放下,置于桌旁,夹了一块红烧肉喂它,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道:“即便是最坚韧的人,心中亦有难以承受之重。譬如,在误解与猜疑之下,在阴谋诡计之中,再或者,当一段情感给予致命一击之时……”
话音未落,李振砰然将筷子搁于桌上,面色沉重地注视着她。
苏晏如又夹起一颗花生米:“大人可曾听闻,镇北侯邀请了哪位来审理王小姐的案件?”
“何人?”李振再次提起筷子。
“锦衣卫指挥使,沈述白。”
李振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
苏晏如笑了笑,苏晏如轻笑一声,飞速地将两块红烧肉送入嘴中,随即轻巧地将小白蛇再次盘绕于腕间,“感谢将军盛情款待。”
她手腕一抖,折扇瞬间展开,尽显风流倜傥之姿。
李振默然不语,直到她即将踏出饭厅之际,方才沉声发问:“雁儿……真的是自尽而亡的吗?”
苏晏如唇角微挑:“非也。”
李振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紧了紧,“那么,她究竟……是如何遇害的?”
苏晏如目光凝视着他那僵直的背影,本欲脱口而出,话到舌尖却终究咽下。
“将军若欲探知真相,不妨亲自前往一探。王小姐遗体尚在别院中停放。”言罢,苏晏如款步离去。
李振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放下了筷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吩咐:“撤了吧。”
“将军?”一旁侍候的管家上前一步,“您还未用多少膳呢。”
李振并未回应,转身离去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寂。
夜深了,苏晏如离开将军府,踏着月色回到了客栈。
命案发生后,客栈里的客人几乎都跑光了,伙计们也都被锦衣卫带走问话。
掌柜的原本以为苏晏如也不会再回来,正低头拨着算盘,一抬头却看见她走进来,吓得浑身一哆嗦。
“哎哟!是……是人还是鬼啊?”掌柜往后缩了缩,一脸惊恐。
苏晏如轻轻摇着扇子,笑了笑:“带气儿的。”
她随后闲庭信步至后院,轻抚了自己的小马驹,方才回房安歇。
刚洗漱完毕,躺下未合眼,便听到屋顶有细微的响动——似乎是有人踩着瓦片行走。
苏晏如未睁眼,只是静听那声音缓缓移至窗边。
随后,窗户被悄悄地从外推开。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向枕边的折扇。
来者步履轻盈,缓缓逼近床边。
苏晏如感觉到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那眼神似曾相识。
床边的小白蛇本已警觉地吞吐信子,然而在认出来人后,又懒散地侧卧一旁。
苏晏如心中已然明了,轻叹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果不其然,一位黑衣人站在床前,面戴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眸。
见她突然醒来,他显然一愣。
苏晏如平静地注视着他,开口道:“锦衣卫查案,都是如此潜行密探的吗,沈大人?”
沈述白被一眼识破身份,眼神一暗,语气中带着警惕与压迫:“你究竟是谁?”
苏晏悠闲地盘膝而坐,目光扫向对方:“我只是个平凡的读书人。”
沈述白冷哼一声,讽刺道:“平凡?”
“平凡人能化解金蟾蜍的剧毒?平凡人能练就如此高强的武艺?平凡人敢将南境的毒蛇视作玩物?”
他遣手下星夜兼程前往京城查证“霸霸”此人的身份,却发现此人犹如石沉大海,踪迹全无,然而苏晏如所持的通行文书却又确凿无疑。
这个身份成谜、身怀绝技之人,恰好出现在南境细作横行的地域,他怎能掉以轻心。
面对沈述白连番质问,苏晏如仅是轻轻挑眉,语气平静:“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沈述白负手而立,拇指轻轻摩挲,“你是南境之人。”
“哈?”苏晏如几乎要翻个白眼。
虽然她的灵魂并非本土,但此身确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是个地道的天齐国人。这些年天齐与南境战火连连,两国势不两立,沈述白这话在她耳中,无异于直接的侮辱。
“你这是什么眼神?”南境哪有如此俊美的公子?
在窗外透进的月光照耀下,沈述白的目光落在苏晏如的容颜上。
肌肤白皙,黑发散肩,言语间朱唇轻启,唇色鲜艳……犹如那日在山林中瞥见的晚霞……
他突然惊觉,全身立刻弥漫起一股寒意,试图掩藏那短暂的分神。
南境之人多半豪迈奔放,确实没有她这样温文尔雅、清秀柔弱之辈。
但若非南境之人……
“那你可是南越之人?”
苏晏如无力地抚额,指了指窗户:“兄弟,请便,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