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进来，王副台长办公室里那股子刚泡开的武夷岩茶香，似乎都被一股商业精英特有的古龙水味儿给冲淡了几分。
肖河脸上挂着笑，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他身后跟着一票人，个个西装革履，跟个人形背景板似的，一言不发，却把这不大的办公室衬得有些拥挤。
王副台长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纹丝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对面的沙发。
“肖总，稀客啊。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吹到我们这小庙来了？”
这话说得客气，但那份主场的气定神闲，拿捏得死死的。
没起身，没迎合，就是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派头。
肖河的目光在办公室里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默身上停了半秒，随即直接忽略，仿佛那只是个端茶送水的实习生。
他径直走到王副台长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姿态里透着一股子喧宾夺主的傲慢。
“王台，您这庙可不小啊。”肖河翘起二郎腿，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一眯。
“这不，出了个爆款，把我们这些搞网络的，都给惊动了。”
陈默靠在旁边的待客沙发上，端着自己的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肖总过奖了，年轻人瞎胡闹，运气好罢了。”王副台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运气？”肖河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优越感，“王台，咱们都是明白人，这行当里，光靠运气可不行。《跑男》这个节目，有点意思。但在您这传统卫视的池子里，水太浅，养不了真龙。要想搅动风云，还得来我们腾毅这条大江里。”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点了点。
“一个亿。买断《跑男》这一季剩下所有内容的网络独播权。另外，我们腾毅会动用全平台的S级资源，给你们做宣发。王台，这个价，这个诚意，整个行业，没人比我给得更高。”
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一个亿！
饶是王副台长见惯了风浪，听到这个数字，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没说话，像是在掂量这一个亿的分量。
肖河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他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了陈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意味。
“当然，”他话锋一转，看向陈默，“我们也不是光砸钱。这节目的后期团队，我看就挺有想法。这样吧，你们整个后期团队，打包过来，我给你们现在薪资的三倍。年轻人嘛，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这话一出，王副台长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挖墙脚了，这是当着他的面，要拆他家的承重墙！
他刚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陈默，把茶杯“啪”地一声，放下了。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格外清晰。
“肖总。”陈默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您这算盘打得，我在我们家楼下菜市场都听见了。”
肖河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副台长看了陈默一眼，非但没阻止，反而身子往后一靠，一副准备看戏的架势。他这个副台长不好说的话，正好让他手下这头天不怕地不怕的“疯狗”来说。
陈默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肖河，那股子平时藏着的锋芒，一下子全亮了出来。
“一个亿，很多。三倍工资，很有诱惑力。但您好像搞错了一件事。”陈默伸手指了指自己，“《跑男》能火，不是因为它叫《跑男》，也不是因为它在哪个平台播。而是因为它是我陈默做的。”
“它的魂，在我这儿。您花一个亿能买走它的名字，能买走它的版权，但您买不走它的魂。”陈默笑了，那笑里带着一股子让肖河极度不舒服的嘲讽，“至于我这个团队，他们跟我，不是因为钱。所以您的三倍，不好意思，我们看不上。”
肖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陈默，眼神阴冷得像条准备咬人的蛇。
“王台，这就是你们京城卫视的待客之道？让一个毛头小子在这儿跟我叫板？”他把矛头转向了王副台长。
王副台长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开口道：“肖总，年轻人嘛，有锐气是好事。而且，他的意思，也基本就是我的意思。我们京城卫视庙小，但还容得下我们这几尊小佛。合作，我们欢迎。但要是想把我们连锅端，那这饭，可就没法吃了。”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直接把肖河的路给堵死了。
“好，很好。”肖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虚伪的笑容，只是看着比哭还难看。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最后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台，给你句忠告。这个世界上，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那就只能被毁灭。”
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得墙上的奖状都晃了晃。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呸！什么玩意儿！”王副台长往垃圾桶里啐了一口，刚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怒气，“真当咱们是泥捏的！”
他看向陈默，眼神里的赞许和担忧混在一起：“小子，你刚才那几句话，说得是痛快。但这下，梁子是彻底结下了。这个肖河，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今天吃了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台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陈默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回沙发上，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嫌弃地咂了咂嘴。
“你小子……”王副台长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行了，都打起精神来。从现在开始，都给我盯紧了。他腾毅有钱，咱们京城卫视也不是纸糊的。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看着旁边一脸紧张的刘洋：“去，告诉你的人，都把手头的事做好，别出岔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是，台长。”刘洋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和王副台长。
“陈默，”王副台长坐回自己的位置，声音沉了下来，“这事儿因你而起，但你放心，天塌下来台里给你顶着。不过你也得给我拿出个章程来，这后面的拍摄，不光要做，还得做得漂亮，狠狠地扇那姓肖的脸！”
“明白。”陈默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半分畏惧，“他想让咱们死，那咱们就活得更精彩给他看。”
这一天，风平浪静。
肖河和他的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对方肯定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