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山公馆那空旷冷清的卧室,甘月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怀中那个沉甸甸的木盒子,仿佛承载了陆晨短暂一生的重量。她颤抖着手,打开了它。
盒子里没有昂贵的珠宝,只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却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甘月记忆的闸门,也印证了灵魂深处那份跨越时空的共鸣。
一把小小的、打磨得有些粗糙的木剑——像极了昭明王朝时,萧璘亲手削给她的那一把。
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子形状糖人木雕——那是她上一世还是小孤女时,在街边眼巴巴看了好久,萧璘后来悄悄买给她的,虽然她当时没舍得吃,最后化掉了。
一个用白色石子拼成的、丑丑的却努力微笑着的雪人——让她想起某个冬日,萧璘陪她在御花园堆雪人,那个帝王笨拙却认真的样子……
每一件小东西,都对应着她和萧璘那一世里,一个微不足道却刻骨铭心的瞬间。陆晨……不,是萧璘灵魂碎片的本能,让他无意识地复刻了这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信物。
甘月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她强忍着哽咽,拿起那叠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日期。
她抽出第一封,日期正是他刚回国,在别墅重遇她之后不久。字迹还有些青涩跳跃:
“月月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以前只觉得她是个需要照顾的邻家妹妹,可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她说话的样子,总让我想起梦里那个‘她’。我不敢说,怕吓到她,更怕……连现在这种能靠近她的朋友关系都失去。”
第二封,是他们在高尔夫球场默契配合之后写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激动和确认:
“月月原来真的是我的月月!我的心跳不会骗人!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得想告诉全世界!尽管那只是我从小做到大的梦,但我梦里陪着她长大,爱了她一辈子!我没告诉她,我梦到过我们的结局……很幸福,但她先走了,留我一个人……梦里的难过醒来后都喘不过气。发现林薇照片时,我以为是梦成真了,不顾一切回国……我违背了父亲的嘱托,(我知道他会伤心,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从小没有母亲的爱,只有父亲深沉的爱)可我不能再等了,尤其在梦到她离开之后。月月,我的月月,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你就是她……”
第三封、第四封……每一封信,都像他炽热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独白,记录着他从怀疑到确认,从小心翼翼到深情不渝的心路历程。他对她的爱,浓烈而纯粹,带着前世未尽的遗憾和今生失而复得的狂喜。
甘月再也忍不住,抱着这些信纸,失声痛哭。泪水打湿了泛黄的信纸,晕开了墨迹。
“月月,别哭了……”2333的声音带着心疼和急切,“陆晨的记忆和情感,很可能随着灵魂碎片一起回归了顾言深那里!他并没有完全消失!你要振作起来!”
甘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继续翻看盒子里的东西。下面是一叠照片。
最上面是他们小时候的合影,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陆晨调皮地搂着她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接着是上次他们和秦珊珊一起出去玩时的合照,陆晨站在她身边,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笑容灿烂得晃眼,眼神却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继续往下翻,甘月的心再次被揪紧——全是她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场景:她在花园里弯腰嗅着蔷薇的侧影,她坐在窗边看书时安静的睡颜,她给花草浇水时专注的神情……每一张都捕捉到了她自然状态下最美的瞬间,拍摄者的偏爱和深情,透过镜头无声地流淌出来。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用这种方式默默记录着。
她颤抖着拿起压在照片最下面的最后一封信。信封上没有日期,仿佛是他随时准备着,预感到了什么。
“月月,
我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希望是我想多了,但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不要伤心。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就像我也有没说出口的梦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你是爱我的,这就够了。你要好好的,幸福地活下去,如果可以……忘记我,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信写到这里,笔迹停顿了一下,墨水有晕开的痕迹,仿佛写信人当时也情绪激动。隔了几行,又添上了一段,字迹更加用力:
“可是月月,原谅我的自私……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忘记我。你能……记得我吗?记得有一个叫陆晨的人,很爱很爱你。”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卡通画:一只傻乎乎的兔子,笨拙地捧着一颗大大的爱心,用力砸向一个简笔画女孩,女孩的头上冒着星星,脸上却是笑着的。那兔子,像极了盒子里那个木雕,也像极了总爱用痞气掩饰温柔的陆晨。
巨大的悲伤和幸福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甘月淹没。她紧紧攥着那封信,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已经消逝的灵魂。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悲伤。
甘月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呼吸,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瞳孔微缩——顾言深。
她按下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顾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顾言深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奇怪,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沙哑、困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甘月……”他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甘小姐”,“你……在哭?”
甘月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
顾言深又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说:“别哭。”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电波,轻轻叩击在甘月脆弱的心弦上。没等她反应,顾言深继续说道:“我……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说不清楚……但我现在,很想见你。你方便吗?”
甘月握紧了手机,指尖微微发白。她看了一眼怀中装满回忆的木盒,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好,我在家。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甘月立刻在心中疾呼:“2333!顾言深他……陆晨的灵魂碎片和记忆,真的都……”
“是的,月月!”2333的语气肯定中带着一丝紧张,“能量流动已经完成!顾言深现在很可能正处于记忆和情感融合的混乱期!他提到的‘奇怪的事情’极有可能与此相关!而且,陆父那边应该已经联系顾家了,真相即将揭开!月月,你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下来的会面,至关重要!”
甘月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她用力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悲伤暂时必须压下,她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可能正在经历剧烈内心风暴的顾言深,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法预料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