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晨光落在达刹领地边缘的荒地上,把碎石照得发亮。
这里是萨蒂昨天跟父亲求来的“灵苗田”,离草木园不远,却刚好在达刹领地的结界边缘,风里还带着点未散的怨丝余气。
阿宁蹲在地上,手里的灵果金绿光扫过碎石,石头缝里的枯草瞬间冒出点绿芽。
首芽和护生盟的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弥生留下的菩提子,眼睛里满是期待。
“萨蒂姑娘,达刹生主真的同意我们在这里种灵苗啦?”
首芽捧着菩提子,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昨天萨蒂从宫殿回来,说父亲答应开辟灵苗田时,护生盟的孩子都以为是玩笑,毕竟之前祭司连靠近草木园都要拦着。
萨蒂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刚冒芽的枯草,指尖的业火叶碎片微微发烫:
“同意了,但父亲说,只能种在这里,不能往领地里面挪,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而且不能让婆罗门祭司和首陀罗一起浇水,说怕‘杂气’混在一起,乱了灵脉。”
阿宁手里的灵果光暗了暗,却还是笑着说:
“没关系!只要能种就好,就算不能一起浇水,我们轮流来,灵苗肯定能长得好!”
他说着,把一颗菩提子埋进土里,灵果的金绿光顺着土缝钻进去,菩提子瞬间就冒了点芽,
“你看,弥生导师的菩提子都认这里的灵脉,你父亲肯定会慢慢同意的。”
萨蒂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沉。
昨天她跟父亲提开辟灵苗田时,父亲的反应太“平静”了。
没有像之前那样怒喊“跨种姓就是乱秩序”,只是盯着她手里的业火叶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可以,但得按我的规矩来”。
现在想想,那平静里,总觉得藏着点什么,像后院娑罗树上没清干净的怨丝,看着不起眼,却还在缠着地底的根须。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达刹的贴身祭司,手里拿着一卷黑布,身后跟着两个扛木杆的侍从。
“萨蒂姑娘,生主让我们来给灵苗田划边界。”
祭司把黑布展开,上面缠着淡淡的黑丝,和之前钉窗的业力纹是同一种,
“生主说,这布得埋在灵苗田周围,免得外面的‘杂气’飘进来,污了地里的灵脉。”
萨蒂的指尖猛地攥紧,业火叶碎片的金光瞬间亮了些。
那黑布上的不是普通业力纹,是混了梵天怨丝的残料,虽然没之前的毒,却能顺着灵脉往地底钻,一旦灵苗的根须碰到,就会慢慢被缠住,长得再快也会蔫掉。
“父亲知道这布上有怨丝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弥生世尊说,怨丝会伤灵苗,父亲不是想护灵脉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
祭司的眼神闪了闪,把黑布往侍从手里递:
“生主说这是‘净灵布’,能挡住外面的邪气,不是怨丝。
萨蒂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生主,但现在我们得按生主的吩咐做,不然灵苗田要是出了问题,生主会怪我们的。”
阿宁刚想开口反驳,萨蒂却拉了拉他的袖子,轻轻摇头。
她知道,就算问了父亲,父亲也只会说“我是为了灵脉好”,与其吵架让灵苗田都种不成,不如先顺着,等后面再想办法清掉黑布上的怨丝。
“好,你们埋吧,但别埋太深,免得伤到底下的灵苗根须。”
她看着祭司和侍从蹲下来埋黑布,指尖的业火叶碎片悄悄往土里送了点金光,顺着土缝往黑布的方向钻,想先把怨丝压一压。
侍从埋黑布的时候,萨蒂悄悄往后退了退,走到不远处的娑罗树下,摸了摸腕上的伐苏基蛇鳞。
鳞光轻轻闪了闪,映出宫殿书房的景象:
父亲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片之前被怨丝缠过的娑罗树叶,树叶上放着一卷《吠陀》残页,正是记录湿婆砍梵天第五头的那卷,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黑陶罐,里面装着点磨碎的怨丝粉。
“果然是父亲故意的。”
萨蒂的心里沉了沉,鳞光里的父亲正用指尖蘸着怨丝粉,往树叶的纹路里抹,嘴里还在低声自语:
“灵苗长得好又怎么样?
只要湿婆还敢踏进一步,只要跨种姓的‘乱子’敢传到三界耳朵里,我就把这灵苗田毁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的秩序,才能护得住灵脉。”
鳞光突然暗了下去,是伐苏基感应到达刹的目光往这边看,赶紧收了气息。萨蒂攥着蛇鳞,心里又酸又涩。
她以为父亲同意种灵苗田,是真的开始“看见”护生的实,没想到只是想把这里当成“试探的靶子”,只要稍微不合他的意,就会把一切都毁掉。
“萨蒂姑娘,你怎么了?”
阿宁走过来,手里捧着刚种好的菩提苗,“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好差。”
萨蒂摇摇头,把业火叶碎片藏进袖里:“没事,可能是刚才蹲太久了。我们继续种吧,早点种完,早点让灵苗长起来。”
她不想让阿宁他们担心,更不想让大家刚燃起的期待落空,就算父亲藏着机心,就算黑布上有怨丝。
只要灵苗能长起来,只要护生的人还在一起,就总能找到办法,像弥生世尊说的,“借护生的实,化执念的虚”。
两人刚回到灵苗田,就看到远处飘来一片赭红的僧袍是弥生回来了!
他手里的青铜钵悬在半空,钵底的法源水泛着琉璃光,正往灵苗田的方向飘,刚靠近埋黑布的地方,光就轻轻晃了晃,像碰到了什么阻碍。
“弥生世尊!”
萨蒂赶紧跑过去,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
“父亲让祭司埋的黑布上有怨丝,他说那是‘净灵布’,其实是想缠住灵苗的根须,还说只要不合他的意,就把灵苗田毁了……”
弥生缓缓停下脚步,青铜钵的光落在埋黑布的地方,黑布上的怨丝瞬间就冒了烟,却没完全化掉,只是往地底钻得更深了些。
“我感应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指尖轻点青铜钵,钵底映出刚才萨蒂用蛇鳞看到的画面,达刹在书房抹怨丝粉的样子,
“达刹的执念,从来没真正松过,他同意种灵苗田,
一是怕你再跟他吵,二是想借灵苗田‘证明’:
没有他的秩序,灵脉就长不好,跨种姓的护生,就是乱弹琴。”
“那我们怎么办?”
阿宁急得脸都红了,捧着菩提苗的手都在抖,
“要是灵苗真的被怨丝缠死了,父亲肯定会说‘我早就说过跨种姓不行’,以后就再也不让我们种了!”
“别怕,怨丝怕的是‘齐心的护生实’。”
弥生蹲下来,从袈裟里掏出三粒新的菩提子,比之前的大些,上面还沾着琉璃光,
“这是我在下游灵脉边养的,根须已经认了三界的灵脉气,你们把它们种在灵苗田的三个角,跟之前的菩提苗连在一起,根须就能把黑布上的怨丝缠起来。
再用你的灵果光和萨蒂的业火叶光一起浇,怨丝就会被灵脉的暖化掉,不仅伤不到灵苗,还能变成灵苗的养分。”
他顿了顿,目光往宫殿的方向望了望,青铜钵的光轻轻晃了晃,映出达刹正站在书房窗口,往灵苗田的方向看:
“达刹在看着我们呢,你们越用心种,灵苗长得越好,他心里的‘慌’就越重。
他怕灵苗真的长好了,怕自己的秩序被证明是错的,怕自己一直坚持的‘护生’,其实是‘害生’。”
萨蒂接过菩提子,指尖的业火叶碎片突然亮了,和菩提子的琉璃光缠在一起: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就算父亲在看着,就算他藏着机心,我也要让灵苗长得比任何时候都好,让他看看,没有种姓的墙,没有怨丝的缠,灵脉能长得多好,护生的人能多齐心。”
阿宁也握紧手里的灵果,金绿光和萨蒂的金光缠在一起,往新的菩提子上飘:
“对!我们一起种,一起浇水,就算父亲不让婆罗门和首陀罗一起浇,我们就轮流来,你浇这行,我浇那行,灵苗肯定能认我们的心意!”
弥生笑着点头,看着萨蒂和阿宁把新的菩提子埋进土里,看着护生盟的孩子围着灵苗田,小心翼翼地浇水、松土,青铜钵的光慢慢淡了下去,落在灵苗田中央的双生灵苗上。
苗叶突然亮了起来,金绿光、琉璃光、业火光缠在一起,顺着地底的根须往埋黑布的方向钻。
黑布上的怨丝碰到光,不再往地底躲,反而慢慢被根须缠了起来,像被灵苗“抓”住的小虫子,慢慢化成了细碎的灵气。
宫殿书房里,达刹看着灵苗田上飘起的光,手里的娑罗树叶突然抖了抖,叶片上刚抹的怨丝粉,顺着纹路往下掉,落在《吠陀》残页上,把“湿婆乃毁灭凶神”的字迹,晕开了一小片灰痕。
他猛地攥紧树叶,指尖的指甲掐进了叶肉里,却没像之前那样怒喊,只是盯着灵苗田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复杂。
有怕,有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期待那些灵苗真的能长得好,期待自己坚持的秩序,不是错的。
灵苗田边,萨蒂蹲在刚种好的菩提苗前,用业火叶的光轻轻浇着土:
“你要好好长,长得比后院的娑罗树还高,让父亲看看,护生的灵苗,从来不需要种姓的墙,也不需要怨丝的护。”
阿宁蹲在她旁边,灵果的光落在菩提苗上:
“肯定会长得好!弥生导师说了,灵苗认心意,我们这么用心,它们肯定能感觉到。”
弥生站在娑罗树下,看着眼前的景象,青铜钵的光映出远处的凯拉萨山。
大天站在业火池边,手腕上的伐苏基正对着灵苗田的方向吐信,蛇鳞的金光和灵苗田的光连了一道细光,像在为它们加油。
他知道,达刹的机心还在,梵天的怨丝还没磨完,未来还有很多阻碍,但看着灵苗田上飘起的光,看着护生盟孩子眼里的期待,看着萨蒂攥着业火叶、不肯放弃的样子,他心里很踏实。
恒河的风顺着灵脉吹过来,带着灵苗田的绿意,带着凯拉萨山的业火暖,带着弥生的琉璃光,也带着达刹书房里那片娑罗树叶的颤动,慢慢往前飘。
风里没有了怨丝的腥甜,只有灵苗发芽的声音,只有护生的人轻声的笑,像在告诉所有人:
就算执念藏着机心,就算路还难走,只要护生的实还在,只要初心还在,灵脉就会往暖的方向走,执念就会被慢慢化掉,不管是达刹的,还是梵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