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刚把娑罗树的影子拉成斜长,祭祀生主的身影就裹着天宫的金芒,踉跄着撞进草木园。
他手里的祭祀杖沾了些暗绿黏液,杖顶的草木灵气蔫得像被霜打,连说话都带着喘:“弥生世尊……天宫的‘婆罗树心灵脉’……出事了!”
祭祀生主经历了这么多早已被弥生感化,此时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弥生刚帮阿草把娑罗树根熬成的药汁装罐,闻言立刻起身。
菩提子戒指在指尖发烫,不是邪浊气的灼痛,而是带着吠陀符文的震动。
这是天宫高阶神只的灵气,且裹着前所未有的焦躁。
“是恒河的嗔毒顺着灵脉流上去了?”
弥生递过一碗禅茶,祭祀生主仰头灌下,茶雾顺着喉咙下去,才勉强稳住发抖的手:
“何止!恒河上游的业力丝钻进了婆罗树心导管,那导管是梵天创世时用娑罗圣木做的,直通因陀罗的‘雷霆殿’!
刚才议事时,因陀罗天帝的雷鞭‘金刚杵’突然炸了紫电,把殿里的‘吠陀供桌’劈成两半,连他座下的白象都惊得掀了车!”
婆罗衍正蹲在贝叶前补记昨日净化恒河的细节,听到“因陀罗”三个字,炭笔“啪嗒”掉在地上:“就是那个骑着白象、连湿婆大神的业火都敢硬接的天帝?他……他要来找咱们?”
首芽突然拽住弥生的袈裟,小脸蛋贴在娑罗树干上,过了片刻才抬头,眼里满是慌张:
“草木说,北边的云在‘发抖’,里面裹着‘暴躁的雷气’,比上次伐由大神的风凶十倍!还有树须里传来的声音,说天宫的灵脉在哭,导管里的水都是苦的!”
话音未落,北边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六头白象拖拽的雷云战车冲破云层,车辕上雕刻的“雷纹吠陀”泛着刺目紫电,车辙碾过云絮时,竟烫出一道道焦黑痕迹。
因陀罗立在车中,鎏金战甲上的蛇形纹绷得笔直,手里的雷鞭“金刚杵”缠了三缕淡黑业力丝,每挥一下,紫电就炸得周围云团四散,活像条被惹毛的狂龙。
“不是‘找’,是‘问罪’!”祭祀生主苦笑着按住发抖的祭祀杖,“因陀罗天帝说,是你用香汤净化恒河时,只清了表面的毒,没挖干净水脉深处的业力丝,才让嗔毒钻进婆罗树心导管,搅乱了雷鞭的灵气。
他在雷霆殿拍了供桌,说要亲自来看看,你这‘东土佛法’到底是真能护生,还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战车落在恒河岸边时,白象的蹄子踩进泥里,溅起的水花竟带着淡淡的焦味。
因陀罗的目光扫过草木园的娑罗树、陶灶,最后落在弥生身上,语气里的火药味比雷还浓:
“你就是弥生?本天帝倒要问问,你用什么旁门左道,把恒河这三界灵脉搅得一团糟,还敢让祭祀生主为你说话?”
弥生缓步走到岸边,禅杖往地上一拄,杖顶银杏叶化石的金光映出天宫灵脉的画面:
淡黑的业力丝像蛛网,缠着碗口粗的婆罗树心导管,导管里的水泛着暗绿,连雷霆殿外的“甘露池”都浮着层黏液,池边的莲花瓣全蔫成了褐色。
“天帝请看,这不是香汤没清干净,是阿修罗的嗔毒藏在了水脉根须里。”
弥生的声音比恒河水还平和,“贫僧的香汤能净化河面的毒,却探不到水下三尺的业力丝。
就像稻田,表面的杂草除了,根还扎在泥里,需要引水灌田,才能把草根泡烂。
您的雷鞭本是净化业力的利器,可嗔毒遇雷只会炸得更散,反而顺着灵脉飘得更远,这不怪香汤,是毒藏得太巧。”
因陀罗盯着画面里的婆罗树心导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刚要反驳,雷鞭突然自己颤了一下,紫电劈向旁边的河水,竟炸出一团黑雾。
黑雾里飘着几缕和阿修罗探子身上一样的邪浊气,沾到岸边的娑罗树叶,叶子瞬间蔫成了灰绿色。
“你看!”弥生指着那片枯叶,“这就是业力丝遇雷后的样子,越劈越散,反而会顺着水汽污染更多地方。
若您刚才在雷霆殿没及时收鞭,恐怕整个天宫的灵脉都会被嗔毒缠满,到时候别说雷鞭,连梵天世尊的创世莲台都要受影响。”
水神伐楼拿这时才从战车后探出头,手里握着一根“灵脉测杖”。
杖尖的水晶泛着暗红光,显然是检测过灵脉的。“天帝,他说得没错。
我查了恒河灵脉图,上游的业力丝比下游密三倍,连我‘水云殿’的储水罐都长青苔了。
弥生世尊的香汤能化表面的毒,您的雷鞭能震碎深处的丝,咱们得联手才行,光靠发脾气没用。”
因陀罗的雷鞭又颤了一下,这次的震动带着点委屈似的。
他盯着弥生手里的禅茶,又看看自己缠毒的雷鞭,喉结动了动,终于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本天帝不是来求你帮忙的!只是觉得,让阿修罗的嗔毒搅乱三界灵脉,丢的是天宫的脸!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证明给本天帝看。这业力丝,你到底能不能清!”
弥生笑了笑,将金钵往空中一托,钵中的禅茶化作七道琉璃光,在空中凝成茶盏,盏壁上还泛着《静心咒》的梵文纹路:“天帝若信得过贫僧,不妨先让雷鞭沾沾这禅茶。若是没用,贫僧随你去雷霆殿领罪;
若是有用,还请天帝帮贫僧一起,清了恒河上游的业力丝——毕竟,恒河是天宫灵脉的源头,护它,也是护您的雷鞭,护三界的生机,不是吗?”
因陀罗盯着茶盏里流转的佛光,又看看发颤的雷鞭,最终还是梗着脖子,让身边的雷部神侍接过一盏茶,淋在雷鞭上。
茶汁碰到业力丝的瞬间,淡黑的丝缕“滋滋”地冒起白烟,雷鞭上的紫电立刻亮了三分,连战车旁的白象都舒服地甩了甩鼻子,用鼻尖蹭了蹭茶盏的方向。
“这……”因陀罗的眼睛瞪得溜圆,却嘴硬道,“不过是暂时压制!本天帝的雷鞭早晚能自己震碎这些业力丝!”
首芽突然指着恒河上游,小手指着水面下:“草木说,那些‘带毒的影子’在往灵脉根须里钻!它们怕雷的味道,要躲进导管深处!”
弥生看向因陀罗,目光里带着平和的力量:“天帝,现在动手还来得及。您的雷鞭震碎业力丝,贫僧的香汤净化残毒,伐楼拿大神用灵脉测杖定位根须。
咱们一起清了这源头,阿修罗就再也没法用嗔毒堵灵脉了。您看,这恒河的水刚变甜,可不能再让它变苦啊。”
因陀罗盯着恒河面上还未散尽的金莲光晕,又看看自己雷鞭上渐渐变淡的业力丝,终于冷哼一声,转身跳上战车:“……本天帝就陪你走一趟上游!但你记住,要是清不干净,本天帝的雷鞭可不认人!”
战车重新升空时,紫电不再像刚才那样暴躁,反而透着点急切。
祭祀生主松了口气,笑着对弥生说:“这已经是因陀罗天帝最‘服软’的样子了,换做平时,早用雷劫劈过来了。”
弥生望着雷云战车往上游去的方向,金钵里的禅茶还冒着热气。菩提子戒指的震动渐渐平和,他知道,这场与嗔毒、与傲慢的较量,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而恒河深处,那些藏在灵脉根须里的业力丝,还有须弥山阴影里的阿修罗王,都在等着他们。
娑罗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傲娇天帝的妥协”喝彩。
婆罗衍捡起地上的炭笔,在贝叶上写下:“雷驾碾云至,禅茶破执时。
恒河灵脉净,三界共护之。”
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雷鞭和茶盏,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