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之中,七彩迷雾将每个人的意识隔绝开来,沉入各自的心象世界。
刺鼻的血腥味与焦糊气率先涌入鼻腔,陆锦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青崖镇,林家宅院之外。
眼前,叶青浑身是血,倚靠在断墙边,气息微弱,那柄神秘的锈剑插在一旁,黯淡无光。林婉清倒在他不远处,面色青紫,胸口一道诡异的黑气缠绕,已是气若游丝。
“叶兄!婉清!”陆锦心中大骇,扑上前去。
他迅速取出银针,试图封住叶青的穴道止血,但叶青的伤口处仿佛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不断侵蚀,他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银针根本无法落下。叶青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带着一丝不甘与遗憾,最终头一歪,生机断绝。
“不——!”陆锦心脏骤缩,又扑向林婉清。他认出那黑气是极为阴毒的蚀魂掌力,急忙掏出最好的解毒丹,辅以金针渡穴。然而,那黑气如同附骨之疽,不仅无法驱散,反而顺着他的金针反噬而来!林婉清痛苦地蹙眉,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信赖,有遗憾,最终也化作一片死寂。
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们?!
是我的医术不够!是我太没用了!
巨大的无力感与自责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他淹没。他瘫坐在两具冰冷的“尸体”中间,双手沾满了同伴的鲜血,往日里所有的自信与乐观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他引以为傲的医术,在真正的生死危机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场景扭曲变幻。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战火纷飞的焦土,脚下是无数哀嚎的伤者,断肢残骸随处可见。人们向他伸出手,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救救我……大夫……”
他拼命地救治,丹药如同流水般消耗,符箓一张张燃尽,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在这无边的苦难面前,如同杯水车薪。伤者不断在他面前死去,他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救不过来……根本救不过来……
我的“仁心”,在这乱世,究竟有何意义?
理想主义的泡沫被残酷的现实一个个戳破。一种深沉的疲惫与迷茫席卷了他。如果努力注定徒劳,如果守护注定失败,那坚持的意义何在?
混沌的诱惑在耳边低语:放弃吧,何必背负这些沉重?独善其身,逍遥世间,岂不轻松?
就在他的信念即将动摇,即将被绝望吞噬之际,眼前恍惚间浮现了一张慈祥而模糊的面容。那是一位长者的形象,并非他的父亲,而是他幼时在医馆启蒙、传授他“医者父母心”道理的一位平凡老医师。老医师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仁爱与坚定的眼眸注视着他。
紧接着,叶青那双在绝境中依旧不屈的眼神,林婉清那份沉静中的智慧与信任,甚至小石头纯真的笑容,一一在他心中闪过。
不!我不能放弃!
叶兄和婉清还在现实中等着我!
救不了所有人,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一股源自本心的、对生命的尊重与守护的信念,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星火,虽然微弱,却顽强不灭。这信念与他内心深处某种更古老的、源自血脉的医者天职产生了共鸣。
他眼中的迷茫与绝望渐渐褪去,重新焕发出光彩。那不是天真的乐观,而是一种认清现实残酷后,依旧选择负重前行的坚定!
他不再试图去拯救眼前幻象中那无尽的伤患,而是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集中到了“眼前”的叶青和林婉清身上!模拟着以毕生所学,不顾消耗,甚至不惜以自身精元为引,去滋养、去对抗那侵蚀他们生机的力量!
“我的道,是医道!是守护身边之人的道!纵使前路艰难,此心……不改!”
伴随着他内心坚定的呐喊,眼前的尸山血海、无尽伤患如同烟雾般消散。那缠绕心头的无力感与迷茫也被这股重燃的信念驱散。
陆锦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石室,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脸色有些苍白,神魂消耗不小。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见到叶青早已清醒,正平静地看着他,而林婉清仍紧闭双目,显然还在幻境之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对叶青露出一个略带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笑容:“好厉害的幻境……差点就动摇了。不过,我没事了。”
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沉稳与韧性。这场心魔考验,让他褪去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天真,真正明确了作为一名医修,在充满荆棘的修行路上,所应秉持的道心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