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刀疤秃头指的方位,叶青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行,越往里走,环境越发肮脏破败。所谓的“黑街”,更像是一条被城市遗忘的污水沟,两侧是歪斜欲倒的棚屋,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腐烂食物和伤口化脓的混合恶臭。
最终,他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看到了一个连招牌都没有的破旧铺面。门楣上挂着一个干瘪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头骨,眼眶中闪烁着两簇幽绿色的磷火,算是唯一的标识。这里,就是“鬼医”的所在。
叶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和防腐剂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铺面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用某种油脂点燃的油灯,散发着昏黄跳动的光芒。
四处堆满了各种晒干的草药、浸泡在玻璃罐里的奇异器官、以及一些闪烁着不详光芒的矿石和骨骼。一个佝偻、干瘦得像具骷髅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石臼里用力捣着什么东西,发出“咚咚”的闷响。
听到开门声,老者动作未停,只是用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说道:“看病,付钱。没钱,滚蛋。”
叶青走到近前,才发现这“鬼医”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疤痕,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却锐利得吓人,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前辈,我需要治疗内伤,修复经脉。”叶青开门见山,将兜帽稍稍拉下一些,露出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脸。他刻意收敛了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个受伤的普通低阶修士。
鬼医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那只独眼上下打量着叶青,目光如同解剖刀,似乎要将他里外看个通透。
“经脉受损,根基有亏,还中了寒毒……嘿,能活到现在,算你命大。”鬼医嗤笑一声,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手。”
叶青伸出手腕。鬼医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一股阴冷刺骨的灵力探入他体内,粗暴地游走了一圈。叶青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这股灵力探查带来的痛苦,不亚于伤疾本身。
“麻烦。”鬼医松开手,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伤及根本,寻常丹药无用。老夫有三根‘蚀骨针’,可刺激你生机,强行疏通部分淤塞经脉,但过程痛苦无比,犹如刮骨疗毒,且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价格,五十下品灵石。”
五十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一件不错法器的价格!对于身无分文的叶青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我没有那么多灵石。”叶青沉声道。
“那就滚。”鬼医毫不客气,转身继续捣他的药。
叶青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柄用兽皮紧紧包裹的锈剑,放在桌上:“以此物抵价,如何?”这是他身上唯一可能值点钱的东西,虽然诡异,但或许这古怪的鬼医能识货。
鬼医瞥了一眼那兽皮包裹,独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屑,但当他目光落在包裹的缝隙,隐约看到那暗红色的锈迹时,动作猛地一顿。他放下石臼,走近几步,死死盯着那包裹,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脸上疤痕扭曲,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混合着惊疑、贪婪和……一丝恐惧?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鬼医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祖传之物。”叶青不动声色地回答。
鬼医盯着叶青看了半晌,又看了看那锈剑,最终冷哼一声:“哼,晦气东西!老夫不收!拿着你的破烂,滚出去!”
态度突然变得极其恶劣,甚至带着驱赶的意味。
叶青心中一凛,这鬼医显然认出了锈剑的不凡,或者说,感觉到了它的诡异,因此不愿沾染。他不再多言,收起锈剑,转身离开了这间令人不适的铺子。
看来,想靠锈剑换取资源行不通,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离开黑街,叶青又根据指示,找到了位于混乱城中心区域边缘的“百晓楼”。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木石结构建筑,相比周围的破败,显得规整许多,门口甚至有两位炼气中期的修士守卫,透露着不凡的实力。
百晓楼内人来人往,大多是打听消息、买卖情报的修士。叶青缴纳了仅剩的、从狼肉上刮下的一点蕴含微薄灵气的兽晶(相当于一个灵铢),才得以进入一楼大厅。
大厅内布置着许多隔间,有专人接待。叶青找了个空位坐下,对面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管事。
“想问什么?”管事直接问道。
“两个消息。第一,近期北燕王府或玄天宗在黑风山脉有何动向?第二,何处能寻到安全修复经脉的丹方或方法?”叶青压低声音问道。
管事抬眼看了看叶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第一个消息,涉及北地霸主和玄天宗,价格不菲,一百下品灵石。第二个消息,倒是便宜,十个下品灵石,可告诉你几个可能的方向,但能否得到,看你本事。”
叶青心中苦笑,果然还是钱。他摇了摇头:“我暂时付不起。”
管事似乎早有预料,不再理会他。
就在叶青准备起身离开时,旁边隔间传来的一段低语,却让他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确认了吗?真是北燕王府那个逃奴?”
“八九不离十!岭上的兄弟传回消息,搜灵盘有反应,虽然被他侥幸逃脱,但方向就是冲着混乱城来的!大少爷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柄剑,必须带回去!”
“啧,一个庶子,能逃到这里,也算本事。不过进了这混乱城,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吩咐下去,让眼线们都动起来,重点排查新来的、受伤的独行客!找到线索,重重有赏!”
叶青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追兵不仅知道他逃往混乱城,甚至连他身负重伤、可能独行的特征都摸清了!而且,对方的目标,明确指向了锈剑!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敢有丝毫异样,低着头,快步离开了百晓楼。
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混乱城,并非安全的避风港,而是另一张早已张开的罗网!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可是,身无分文,伤势未愈,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紧紧攫住了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