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楼的喧嚣如同一锅煮沸的粥，各种关于紫云秘境的“真相”在食客口中翻滚、变形。
那些将陈昀一行人斥为“贼子”、“破坏大局”的言论，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得陈昀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人皇殿编织的这张舆论大网，轻易便将他们钉在了耻辱柱上，而真正的获益者——姬梵夜和李秀媛，则被塑造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
“哼，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贼子，侥幸得手些残羹冷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邻桌一个修士灌了口酒，语气轻蔑地下了定论。
“就是！”立刻有人附和，“听说人皇殿那位大人物，得了件惊天动地的至宝，已经返回主界域了！那等地方，随便漏点资源，都够我等受用一生！”
“玄灵圣体也被天玄宗接走了！啧啧，那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啊！在她面前，洛山界的所谓天骄，算得了什么？要什么资源没有！”另一个声音充满了羡慕。
“你还别说，”话题忽然一转，“玄灵圣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批新的大势力入驻洛山界了！流云宗那边现在更是车水马龙，繁华得不得了！那发展势头，啧啧，真是吓人！”
“确实，我一位老友就在那边，前些日子还传讯，说机会多多，招呼我也过去碰碰运气呢！”有人感叹。
“那你咋不去？”旁人揶揄道。
被问的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哼哼，小道消息，这烈火城的天……怕是要变了！烈焰谷，撑不住了，要解体了！”
“啊？！”满座皆惊，连陈昀这边的雅座也瞬间安静下来。
烈焰谷要完了？
那修士见成功吸引了注意，更加得意：“谷主在锁魔塔战死，本就群龙无首，几个太上长老谁也不服谁，闹得不可开交！这次紫云秘境，烈焰谷又栽了大跟头！进去了一批精英弟子和好几位长老，结果呢？死了一大半！听说连一位太上长老都折在里面了！”
“这么惨？！”惊呼声四起。
“可不是嘛！”爆料者一拍桌子，“流云宗那边本来就像个无底洞，把洛山界的灵气、人才、资源都吸过去了，搞得其他宗门日子难过。烈焰谷再遭此连续重创，人心彻底散了！弟子跑的跑，溜的溜，剩下的也人心惶惶！现在谷内正闹分家呢！几位太上长老各自拉拢人马，据说都快打起来了！这棵大树一倒，不知道多少豺狼等着扑上去撕咬，分一杯羹呢！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烈焰谷称霸西陲这么多年，底蕴还是有的！”
屏风后，陈昀等人面面相觑。
烈焰谷，这个烈火城曾经的擎天巨柱，竟真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柳子素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流云宗携大势而来，洛山界的资源整合与格局重塑已不可避免。资源就这么多，强者愈强，弱者消亡。烈焰谷的倒下，不过是第一个清晰的信号。千山剑宗、天圣山庄……这些旧日的豪强，若不能找到新的出路或依附，迟早也会步其后尘。最终，这片界域只会剩下一个真正的巨无霸——流云宗，以及众多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小势力。”
陈昀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这么……残酷吗？”
他虽经历过底层挣扎，但如此赤裸裸的宗门倾轧、势力更迭，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其脉络。
“大势所趋，资源有限，丛林法则，向来如此。”张道宗灌了口酒，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
陈昀与叶秋云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
无论是叶秋云所代表的那种超越界域的理想，还是陈昀心中模糊的、关于更公平秩序的构想，在这冰冷现实的巨轮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阻力如山。
“烈焰谷解体，一方霸主的陨落，必然引来无数秃鹫。”叶秋云轻声道。
“大哥，咱们怎么说？”墨琼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对“浑水摸鱼”产生了兴趣。
“怎么说？”陈昀苦笑一声，敲了敲墨琼的脑袋，“清醒点！咱们几个炼血境的小修士，在外面算哪根葱？这可不是在秘境里大家被压制的时候！外面盯着烈焰谷这块肥肉的，化神、蕴灵境的老怪物不知凡几！咱们凑上去，骨头渣子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头脑异常清醒，深知自己这伙人目前的分量，根本没资格参与这种级别的饕餮盛宴。
“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叶秋云看向陈昀。
“还没具体想好。”陈昀摊手，“继续四处游历吧。先去人皇殿的地盘看看，见识见识这庞然大物到底什么模样。再去流云宗那边转转，感受下这‘大势’的冲击力。你们呢？”
“我与素素需返回五行宗和玲珑阁。”叶秋云看向柳子素，“还有些未尽之事需处理。”
“啊？”诸葛灵儿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拉着柳子素的衣袖，“秋云哥哥，子素姐姐，你们这就要走啦？我才出来没多久，还没玩够呢！”
柳子素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叶秋云轻笑，目光转向陈昀：“灵儿若是不想立刻回去，跟着陈兄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倒也不错。”
“别别别！”陈昀吓得连连摆手，一脸抗拒，“我自己都顾头不顾腚的，带着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大小姐，万一磕着碰着，我拿什么赔？不行不行！”
“我对你自然是不太放心，”叶秋云笑得意味深长，“但我对她很放心。她自有保命的手段，不会拖累你。”
“卧槽……”陈昀被噎得直翻白眼。
“老张，你呢？”陈昀看向张道宗。
张道宗放下酒杯，神色难得地正经起来：“过些时日，我也该离开了。此界之事已了，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去，许多东西要找。”
“去哪？”
“天大地大，随缘而行。”张道宗含糊其辞，眼中却闪过一丝执着。
陈昀不再追问，目光重新落回嘟着嘴的诸葛灵儿身上：“灵儿妹子，你听到了？他们都各有去处。你到底怎么想？是跟着叶兄他们回去，还是……？”
诸葛灵儿托着腮帮子，秀眉紧蹙，显然内心挣扎。
她看看叶秋云和柳子素，又看看陈昀、墨琼和眼巴巴望着她的啸天。
最终，冒险的渴望和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压倒了安逸。
她猛地一拍桌子，脆声道：“我决定了！我要跟着陈昀哥哥去游历！我要看看真正的修仙界是什么样子！”
眼神中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坚定。
……
一顿夹杂着外界喧嚣与内部离愁的庆功宴终是散场。
翌日清晨，小院门口。
张道宗第一个辞行，他拍了拍陈昀的肩膀，又揉了揉啸天的脑袋，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转身汇入烈火城的人流，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洒脱依旧。
叶秋云与柳子素也准备启程。
柳子素对诸葛灵儿细细叮嘱了一番，又将一枚小巧的玉符塞到她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叶秋云则看向陈昀，郑重道：“陈兄，灵儿就托付给你了。保重！”
“放心，只要我还站着，就没人能动她一根头发。”陈昀郑重承诺。
叶秋云点点头，与柳子素化作两道流光，向着东方天际掠去。
小院顿时空荡了不少。
诸葛灵儿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有些不舍，但很快又被对新旅程的期待冲淡。
她回味着昨日风火楼大快朵颐的畅快，感觉心境确实开阔了许多，修行时灵气运转都顺畅了几分，愈发觉得陈昀那“释放欲望、念头通达”的理论很有道理！
于是，陈昀的队伍里，从此多了一个古灵精怪、背景神秘的“妹妹”。
烈焰谷即将解体的消息甚嚣尘上，烈火城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和躁动。
陈昀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随着宗门动荡，许多原本深藏于烈焰谷库房或藏经阁的典籍、功法，正悄然流入坊市和拍卖行！
这让他心头一动。
“灵儿妹子，”陈昀凑到正在院子里逗弄啸天的诸葛灵儿身边，脸上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身上……灵石还宽裕不？”
诸葛灵儿立刻警惕地捂住手上的储物戒指，大眼睛滴溜溜转：“有是有……你想干嘛？”这戒指造型古朴，光华内敛，一看就非凡品。
“带你去个好地方！”陈昀循循善诱，“烈火城的坊市！烈焰谷流出来的好东西可不少，去开开眼界，顺便……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灵海境功法。”他坦言目的，毕竟《血灵诀》只适用于炼血境，后续道路需要新的指引。
诸葛灵儿一听“坊市”、“开眼界”，顿时来了兴致，戒备心稍减：“好呀好呀！”
烈火城的坊市规模庞大，鱼龙混杂。
低阶修士的摊位与稍具规模的店铺混杂在一起，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诸葛灵儿如同进了米缸的老鼠，看什么都新鲜。
她出手之阔绰，让陈昀看得眼角直抽抽。
一件镶嵌着劣质灵珠、华而不实的发簪？买！
一块蕴含微弱火灵气的、造型奇特的暖玉？买！
一串据说能宁心静气、实则效果聊胜于无的香木手串？买！
她甚至给墨琼买了一堆品阶不高但种类繁多的灵草种子，给啸天买了几颗据说能强壮魂体的三阶“凝魂珠”。
墨琼捧着种子，笑容腼腆地连声叫着“灵儿姐”。
啸天更是围着诸葛灵儿欢快地打转，叼着凝魂珠，尾巴摇得像风车，活脱脱一只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
陈昀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内心疯狂吐槽：“什么家庭啊这是？灵石是大风刮来的吗？败家！太败家了！”
他恨不得也凑上去喊一声“灵儿姐”，毕竟人家是真大方！
最终只能酸溜溜地在心里给诸葛灵儿贴上了“狗大户”的标签。
诸葛灵儿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浑然不觉自己挥金如土的姿态早已落入某些阴暗角落的视线中。
几道贪婪而隐晦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悄然锁定了她手上那枚不凡的储物戒指和她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陈昀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将诸葛灵儿和墨琼护在身侧，啸天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警惕地扫视四周。
“逛坊市真开心！”诸葛灵儿终于心满意足地停在一个摊位前，小脸兴奋得红扑扑，转头看向陈昀，“陈昀哥哥，你有什么看上的吗？我送你呀！”语气豪爽。
“我没什么需要的，”陈昀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真假难辨的功法玉简，“就是想找一本品阶高些、靠谱点的灵海境修炼功法，为将来做准备。”
“灵海境的修炼功法？”诸葛灵儿大眼睛一亮，挺起胸脯，带着一丝小得意，“你问我呀！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灵海境修士哦！虽然气海刚开辟不久。”
“诸葛大佬威武！”陈昀立刻竖起大拇指，顺势请教，“快给小弟讲讲，这灵海境到底有什么门道？”
诸葛灵儿清了清嗓子，摆出传道授业的架势：“灵海境嘛，根基在‘气海’！淬体、炼血两境的基础打得越牢，肉身越强横，开辟的气海就越广阔，能容纳储存的天地灵气就越多！灵气多，意味着你能施展更强力的法术神通，战斗持久力也更强！”
“另一方面，修炼的功法至关重要！不仅要契合自身的命相属性，品阶也决定了你吸收、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与效率！高品阶功法，事半功倍！”
陈昀若有所思，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那……我要是多开辟几个气海呢？是不是就能存更多灵气了？”
“多开气海？”诸葛灵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惊讶地看着陈昀，“你说的是《分天心经》吧？那本功法就是研究怎么开辟第二气海的！想法很诱人，但是……”她小脸一垮，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练这功法的，十个有十个最后都‘嘭’！爆体而亡了！”
“没人成功过？”陈昀不死心。
“反正没听说过！”诸葛灵儿用力摇头，“人的肉身是有极限的！气海容纳的灵气总量，必须控制在肉身能承受的范围内。一旦超过极限，经脉、血肉、乃至神魂都会被狂暴的灵气撑爆！听说连当年创出这《分天心经》的那位惊才绝艳的前辈，最后也……”她做了个惋惜的表情。
陈昀嘴角抽搐，连创始人都把自己练炸了？这功法妥妥的坑爹啊！
“所以啊，《分天心经》听着唬人，其实挺鸡肋的，顶多用来参考一下思路。”诸葛灵儿总结道，“要说灵海境真正顶尖的功法，还得数异灵一族秘不外传的《夺天圣法》！那才是能最大程度挖掘气海潜力、甚至引动天地之威的绝世法门！”
“《夺天圣法》？”陈昀眼睛一亮，“上哪能搞到？”
诸葛灵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别做梦啦！那是异灵一族的镇族之秘，非核心嫡传不可轻授！外人想看一眼都难如登天！”
“切，那说个屁！”陈昀顿时泄气，不过转念一想，“那《分天心经》……你有吗？借我参考参考总行吧？”
诸葛灵儿狡黠一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嘻嘻，我还真有！我修习家传的演算推衍之法，需要分心多用，锤炼心神。这《分天心经》虽然不能练，但里面一些关于分神控灵、一心多用的思路，对我有些参考价值。你要看，给你拓印一份就是。不过说好了，只许参考！千万别练啊！真！的！会！死！人！的！”她一字一顿，严肃警告。
“放心放心！”陈昀满口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他对自己突破极限的强悍肉身颇有信心，觉得或许能承受更多？当然，怕死也是真的，最多先研究研究，绝不会轻易尝试。
一份记载着《分天心经》要诀的玉简落入陈昀手中。他并未立刻沉浸其中，毕竟距离冲击灵海境还有段距离。
“好啦，参考功法到手！”诸葛灵儿拍拍手，兴致勃勃地指向坊市深处一座气派非凡的建筑，“接下来，去拍卖会看看！听说今天有不少烈焰谷流出来的压箱底好货呢！那才配得上本小姐身份！”她学着陈昀之前的语气，小手一挥，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模样。
陈昀看着这位瞬间进入角色的“金主”，嘴角抽了抽，认命地挺直腰板，摆出一副尽职保镖的架势：“得嘞！小姐这边请！小的给您开道！”
没办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狗大户”的大腿，该抱还得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