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成功利用侧门摆脱江驰,像一颗精心投入湖面的石子,没有激起主角圈的波澜,却在更深的水层引发了连锁反应。
岑卿敏锐地察觉到,班级里那股无形的“程序流”开始出现一些极其精妙的、偏离预设的扰动。
第二天早自习,江驰惯例地提前来到教室,想将一瓶热牛奶放在苏晚晴桌上。按照以往的程序,这个时候苏晚晴通常已经在座位上看书,而周围的同学会程序化地忽略这一幕。
但今天,当江驰走到苏晚晴座位旁时,坐在前排那个总是程序化啃苹果的女生,突然“不小心”将手里的英语书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江驰脚边。书页散开,挡住了他放牛奶的最佳位置。
江驰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动作,旁边那个程序化梳头发的女生立刻弯腰帮忙捡书,动作“恰好”有些慢,挡住了江驰另一侧的路线。
与此同时,岑卿的同桌李明,拿着他的水杯站起身,程序化地去接水,行走路线“刚好”需要从江驰和苏晚晴的座位之间穿过。他走得不快,步伐稳定,像一堵移动的、无害却无法忽视的墙。
江驰被这接二连三、看似巧合的“阻碍”弄得动作一顿。
就在这短暂的耽搁里,苏晚晴合上书,站起身,径直走向了讲台,开始向早自习值班的老师问题。她选择的位置,恰好是老师视野最能覆盖全班,也最不方便江驰靠近的位置。
江驰拿着那瓶牛奶,站在原地,看着被老师“保护”起来的苏晚晴,眉头拧紧,最终只能悻悻地将牛奶放回自己桌上。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交谈,没有任何眼神交流。每一个动作都披着“程序化意外”的外衣,衔接得天衣无缝。
岑卿低着头,用笔帽轻轻抵着下唇,掩饰着内心的震动。
这不是个例。
数学课上,老师需要一位同学上台板演一道复杂例题。按照“剧情”,这种时候通常会是苏晚晴被点名,或者某个固定配角。
但今天,当老师的目光扫过台下时,那个总是折纸飞机的男生,突然用力地咳嗽了一声,虽然立刻恢复了麻木表情,却成功吸引了老师的瞬间注意。几乎同时,后排那个推眼镜的男生,推眼镜的幅度比平时大了零点五厘米。
老师的目光在这微妙的干扰下,越过了苏晚晴,落在了岑卿身上。
“岑卿,你来试试。”
岑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站起身,走向讲台。她知道自己的解题过程可能不会完美,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苏晚晴没有被推到聚光灯下,没有被迫扮演那个“永远完美”的学霸。她获得了一节课的、不被额外关注的喘息时间。
岑卿在黑板前演算,能感觉到台下许多道看似空洞的目光,其实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支持的力道。当她卡在某个步骤时,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啃苹果女生,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个特定的节奏,像是在提示某个公式。
岑卿福至心灵,顺着那个思路想下去,果然打通了关节。
她解完了题,不算漂亮,但步骤完整。老师程序化地点评了几句,让她回了座位。
岑卿坐下时,注意到苏晚晴微微侧过头,目光与她有一瞬间的交汇。那清冷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点点,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感谢”的情绪。
就连老师们,似乎也加入了这场无声的合谋。
英语老师似乎“忘记”了每次课堂提问必点苏晚晴的惯例,开始更多地提问其他同学。物理老师在分组实验时,“随意”地调整了分组,将苏晚晴和几个存在感极低、程序也最稳定的同学分在了一起,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江驰借机靠近的可能。班主任在安排周末补习班座位时,“疏忽”地将苏晚晴的名字安排在了离门窗最远、最安静的角落,而那个角落,恰好是江驰最不耐烦待的地方。
这些变动细微到几乎无法指摘,仿佛只是老师教学中的正常调整。但累积起来,却为苏晚晴构建了一个相对低干扰的学习环境。
岑卿意识到,这个班级里,拥有微弱自我意识的“背景板”和“Npc”,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多。他们无法直接反抗世界的规则,无法开口言说,但他们正用这种精妙的、集体的“程序偏差”,默默地保护着那个同样被规则束缚的女主角。
这是一种基于同理心的联盟。他们或许不清楚苏晚晴具体感受到了什么,但他们能察觉到她那份与他们相似的、对“设定”的排斥。保护她,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对抗那个设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无形的世界意识。
这天放学,苏晚晴收拾好书包,第一次没有立刻离开。她等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才站起身。
在她走向后门侧通道(现在这几乎成了她专用的躲避路线)时,她的脚步在岑卿的课桌旁略微停顿了半秒。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岑卿摊开的化学笔记本边缘,指尖在某个化学方程式上,极其轻微地、点了三下。
那是一个关于“催化剂”的方程式。
然后,她收回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快步离开了教室。
岑卿看着那个被点过的方程式,心中了然。
催化剂,能改变化学反应速率,而自身不参与反应。
她们这些拥有微弱意识的人,此刻所做的这些细微的、集体的“程序偏差”,就是试图成为这个僵化世界规则的“催化剂”。
不直接对抗,不正面冲突。
只是悄无声息地,加速某种“改变”的发生。
岑卿合上笔记本,封面上那个她自己写下的“坚持”二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不再是她一个人在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