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枭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已。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沈清欢，”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别耍花样。乖乖配合，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你弟弟……最好的选择。”
他又用弟弟来威胁她！
沈清欢的心一紧，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顺从：“我明白。”
（十）
争取到的一周时间，如同沙漏里的沙，飞速流逝。
沈清欢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周后，如果她还想不出办法，就真的只能沦为生育机器，万劫不复。
那个神秘的纸条，是她唯一的线索。
城西疗养院……她必须去那里！
可怎么去？怎么摆脱这铜墙铁壁般的监视？
或许……可以从林医生身上入手？既然纸条提示“小心林医生”，但又似乎是她上次的帮忙才拖延了时间，林医生到底是正是邪？
沈清欢决定兵行险着，试探一下。
在一次林医生例行来看诊时，沈清欢借口支开了旁边的佣人。
当林医生将这次的“维生素”递给她时，沈清欢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而是抬起头，直视着林医生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林医生，这些药里，除了维生素，还有什么别的成分吗？比如……会影响排卵和子宫内膜厚度的激素类药物？”
林医生递药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慌乱，虽然只有一刹那，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没能逃过沈清欢紧紧盯着的眼睛。
“太太，您……您怎么会这么问？”林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些就是普通的营养补充剂，是先生特意吩咐为您调理身体的。”
她的否认在意料之中，但那一刻的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
纸条上的警告，很可能是真的！
沈清欢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哦，那就好，可能是我最近太敏感了，总是胡思乱想，怕自已身体不达标，耽误了先生的大事。”
她说着，自然地接过了那些药片。
林医生看着她，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太太您别多想，安心休养就好。”
沈清欢乖巧点头。
这一次，她当着林医生的面，真的把药吃了下去。因为她知道，经过这次试探，林医生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在药里动手脚，甚至可能会更加谨慎。
而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认了药物的可疑，并且，她隐约感觉到，林医生似乎并非完全心甘情愿做这件事，她似乎……也有顾虑和恐惧？
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送走林医生后，沈清欢的大脑飞速运转。
距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三天了。
她必须冒险一搏！
第二天，沈清欢突然开始“病”了。
她声称头痛欲裂，恶心反胃，躺在床上虚弱不堪。她拒绝吃东西，只是不停地小声呻吟，看起来痛苦万分。
佣人慌了神，连忙报告给顾枭，并叫来了林医生。
顾枭很快赶了回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躺在床上、小脸皱成一团、额头上布满冷汗的沈清欢。
林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血压、心率都有些异常，但具体病因一时难以确定。
“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或者病毒性感冒引发的强烈不适。”林医生初步判断，“需要观察一下，如果持续呕吐和疼痛，最好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以免脱水或引发其他并发症。”
去医院！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跳！这就是她的目的！只有离开别墅，她才有一线机会！
她立刻表现得更加痛苦，甚至干呕了几声。
顾枭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烦躁和不耐。他显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家里设备齐全，不能在这里治？”他冷声问林医生。
“先生，家里的设备只能做基础检查，如果是急性病症，还是需要医院的大型设备才能明确诊断，及时用药。”林医生坚持道，语气专业，“太太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万一延误治疗，可能会影响后续的……”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会影响胚胎移植计划。
顾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盯着沈清欢看了半晌，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伪装的痕迹。
沈清欢拼命演技，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可怜又痛苦。
最终，顾枭似乎妥协了。他不能冒任何可能影响他“伟大计划”的风险。
“备车。”他冷声吩咐，“去圣心医院VIp部，清场。阿强，你亲自带人跟着，一步不准离开。”
“是！先生！”
沈清欢心中狂喜，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痛苦的表情，被佣人和女保镖搀扶着起来。
圣心医院在城东，而她的目标是城西疗养院。
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了！
车子一路疾驰，前后左右都是保镖车辆，看守得密不透风。
到了医院，果然已经被清空，只有医护人员和他们。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沈清欢被诊断为“急性胃肠功能紊乱”，需要输液观察几个小时。
她被安排在最高层的VIp病房，门口和楼下出入口全是保镖。
输液针扎进手背，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沈清欢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心里却在疯狂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借口想喝点热水，支开了守在床边的女保镖之一。
就在病房里只剩下另一个女保镖的短暂时刻——
突然，病房里的灯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全部熄灭了！
几乎是同时，走廊外也传来惊呼声和骚动，似乎整个楼层的电路都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病房里的女保镖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按向耳麦，却发现里面只有刺啦的电流声，通讯似乎也中断了！
黑暗中，沈清欢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意外？还是……那个扔纸团的人又在帮她？！
机会！
就在女保镖注意力被停电和通讯中断吸引的瞬间，沈清欢猛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也顾不上渗出的血珠，凭借着之前观察的记忆，飞快地滚下床，摸索着冲向病房的卫生间！
VIp病房的卫生间，通常会有另外一个通向内部清洁通道的门，以供医护人员在不打扰病人时处理垃圾和更换物品！
这是她唯一提前想到的可能漏洞！
她果然在墙壁上摸到了那扇门！门锁着！
她的心一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有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锁！
沈清欢来不及多想，猛地拉开门！
门外一片漆黑，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身影飞快地塞给她一件同样的衣服和一个口罩，然后压低声音急促地说：“跟我走！快！只有三分钟！”
是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沈清欢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套上衣服戴上口罩。
那个清洁工拉着她，迅速钻进黑暗狭窄的清洁通道，七拐八绕，脚步飞快。
身后隐约传来病房里女保镖发现她不见了的惊呼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但已经被远远甩开。
她们一路向下，没有走电梯，而是走了安全楼梯。幸运的是，楼梯间也一片漆黑。
直到下到地下二层，那个清洁工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外面竟然是医院后院一条偏僻的小巷！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发动机微微轰鸣。
“快上车！”清洁工拉开后车门，将她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快速坐进驾驶位，猛地踩下油门！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汇入街道的车流。
沈清欢惊魂未定地瘫在后座上，大口喘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她看向驾驶座那个陌生的清洁工背影，颤声问：“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驾驶座的人缓缓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通过后视镜看向她。
看到那张脸，沈清欢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地捂住了嘴！
竟然是她？！
后视镜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带着岁月刻下的细纹，眼神里交织着紧张、恐惧，还有一丝决绝。
竟然是——每天在别墅里默默打扫卫生、几乎毫无存在感的钟点工，张嫂！
沈清欢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开着车、策划了这场惊险逃亡的人，与那个总是低着头、手脚麻利却沉默寡言的清洁妇联系起来。
“张……张嫂？怎么会是你？！”沈清欢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变调。
张嫂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路况，声音急促而低沉：“太太，现在没时间解释太多。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城西疗养院，在他们发现并封锁所有道路之前！”
真的是她！那个扔纸团的人也是她！
沈清欢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无数个疑问喷涌而出：“你为什么帮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果被顾枭发现……”
“后果？”张嫂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我比谁都清楚后果。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薇薇小姐……她不该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更不该死了还要被人这样利用！”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和悲痛。
“你认识薇薇？”沈清欢立刻抓住了重点。
张嫂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何止认识……我看着她长大的……我以前，是林家的佣人，伺候了薇薇小姐十几年……”
林家！薇薇的本家！
沈清欢瞬间明白了张嫂那份隐藏的忠诚和愤怒从何而来。
“那林医生她……”
“林芝？”张嫂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有失望，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她是薇薇小姐的远房堂姐，也是林家一手培养起来的医生！可她却……却帮着顾先生做这种事！用那些药害你！她忘了本了！”
林医生竟然是薇薇的堂姐？！所以她才对薇薇的基因如此了解，才能配合顾枭进行这种匪夷所思的计划？而她之前的犹豫和帮忙拖延，或许并非出于善意，只是担心计划失败被追责，或是尚存一丝良知的不安？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沈清欢的认知。
“那张嫂，薇薇小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城西疗养院里有什么？”沈清欢急切地追问，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张嫂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她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具体的，我也知道得不全。只知道一年多前，薇薇小姐和顾先生似乎大吵了一架，之后没多久，薇薇小姐就突然重病，送到医院没几天就……就宣布脑死亡了。”
脑死亡？沈清欢的心一沉。
“林家老爷子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林家也很快败落了下去。顾先生处理了薇薇小姐的所有后事，对外只说是突发急病。但我不信！薇薇小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张嫂的声音哽咽了，“而且，薇薇小姐出事前一周，还偷偷找过我，说她很害怕，好像发现了顾先生什么可怕的秘密，还说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让我一定想办法去城西疗养院找一个叫‘李娟’的护工……”
李娟？护工？
“后来，我偷偷打听过，那个李娟，在薇薇小姐去世后没多久，就突然辞职离开了疗养院，不知所踪。这太巧合了！”张嫂的语气激动起来，“所以我怀疑，薇薇小姐的死，肯定和顾先生有关！那个疗养院里，一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怕的秘密？发现秘密后就突然脑死亡？知情的护工神秘消失？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沈清欢的手脚冰凉。如果顾枭真的为了某个秘密而害死了薇薇，那他之后的深情、偏执、疯狂，就显得无比虚伪和恐怖！而他找上自已这个替身，进行试管婴儿计划，就更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令人作呕的变态行为！
车子在城西疾驰，越往西走，周围的建筑越发显得老旧僻静。
终于，一座有些年头的、看起来安静得过分的白色建筑出现在视野里——城西疗养院。
张嫂没有把车停在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院一个不起眼的侧门附近。
“太太，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张嫂停下车，快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小灵通手机塞给沈清欢，“这个你拿着，里面存了一个号码，关键时刻或许能用上。我不能进去，目标太大，我得赶紧把车开走，引开可能追来的人。”
她看了一眼疗养院，眼神里充满担忧：“你一定要小心！想办法找到关于李娟的线索，或者……直接去查薇薇小姐当初入院和死亡的记录！但千万要快，顾先生的人恐怕很快就能追到这里！”
“张嫂，谢谢你！”沈清欢接过手机，心中充满了感激和震撼。这个看似卑微的女人，却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她揭示了冰山一角。
“快去吧！为了薇薇小姐，也为了你自己！”张嫂催促道。
沈清欢不再犹豫，拉低帽檐，快速下车，闪身躲到侧门边的灌木丛后。
张嫂的车子迅速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着侧门，偶尔有穿着护工服的人进出，管理似乎并不算特别严格。
她压低帽檐，模仿着里面工作人员匆忙的样子，趁着一个护工推着医疗设备车出来的机会，迅速侧身溜了进去。
疗养院内部弥漫着消毒水和老人特有的气息，光线有些昏暗，走廊寂静无人。
她该去哪里找？档案室？还是先打听那个叫李娟的护工？
她正犹豫着，忽然听到前方走廊转角传来两个护工的闲聊声。
“……唉，308那个老太太今天又闹绝食了，真难伺候。” “可不是嘛，自从李姐走后，都没人能哄得住她。” “你说李娟啊？她走的是挺突然的，连工资都没结清吧？听说她老家有急事？” “谁知道呢，干得好好的……不过她之前不是负责VIp区那边吗？怎么后来调来普通区了？”
李娟！VIp区！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悄悄跟在那两个护工身后。
她们口中的“308老太太”似乎是一个突破口？李娟曾经照顾过她？
等到那两个护工分开，沈清欢立刻朝着她们刚才来的方向走去，寻找308病房。
很快，她找到了。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人絮絮叨叨的抱怨声。
沈清欢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房间里是一个满头银发、神情有些焦躁的老太太，床头柜上的饭菜一动没动。
“你是谁？我不吃！说了不吃！”老太太看也不看她，脾气很大。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已听起来像是工作人员：“阿姨，您好，我是新来的，来接替李娟姐的工作，来看看您。”
“李娟？”老太太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小李走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吃她喂的饭！”
“李姐她……暂时回不来了。”沈清欢顺着她的话说，心脏怦怦直跳，“她走之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老太太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喃喃道：“小李是个好人啊……就是命苦……老是偷偷哭，说对不起那个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沈清欢的呼吸一窒！
“哪个漂亮姑娘？”她小心翼翼地问。
“就是那个……那个之前住在最里面、老是睡着不醒的姑娘啊……”老太太比划着，“长得跟仙女似的……小李之前就是照顾她的……后来那姑娘没了，小李就哭了，再后来，小李也不见了……”
睡着不醒的漂亮姑娘……难道指的是……脑死亡状态的薇薇？！
薇薇去世前，曾经在这里住过？！不是在医院？！
这个发现让沈清欢浑身发冷！
“阿姨，那个漂亮姑娘……她怎么了？为什么小李会说对不起她？”沈清欢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老太太努力回想，眉头紧皱：“好像……好像小李说……她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造孽啊……”
不该听的？不该看的？
就在这时，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脚步声，还有男人压低声音的命令：
“分头找！每个房间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是顾枭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沈清欢的脸色瞬间煞白！
“阿姨！谢谢您！”她来不及再多问，慌忙转身冲出308病房！
必须立刻离开！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慌不择路地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奔跑，身后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
拐过一个弯，她看到前方走廊尽头有一个挂着“档案室”牌子的房间，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也许里面有线索！也许可以躲一下！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猛地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迅速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档案室里堆满了高高的档案架，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门外，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附近。
“这边找过了吗？” “没有！刚才好像看到有个影子往这边跑了！” “查这间档案室！”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
“开门！里面有人吗？开门！”
沈清欢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抵住门。
怎么办？怎么办？这里根本没有其他出口！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的目光忽然被旁边档案架上一个标注着【年度死亡记录与捐赠协议归档】的架子吸引住了！
捐赠协议？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门外的撞门声，发疯似的扑到那个架子前，手指颤抖地快速翻阅着那些按时间排序的档案袋！
找到了！一年多前的档案！
她抽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疯狂地翻看着！
突然，一份贴着林薇照片的文件映入眼帘！
【姓名：林薇】 【入院日期：xxxx年x月x日】 【诊断：脑干功能不可逆终止（脑死亡）】 【死亡确认日期：xxxx年x月x日】
文件的后面，附着几份协议。
当沈清欢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份协议的标题上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那是一份——【器官及组织捐献同意书】！
捐献者签名栏上，赫然是——顾枭的签名！而代理理由写的是：配偶，直系亲属无法联系（注：林家当时已陷入混乱，顾枭确实可能成为唯一代理人）。
而同意书下方，捐献项目的列表里，其中一项被清晰地勾选了出来！
那一项是——【卵母细胞（oocytes）】！！！
卵子捐赠？！
顾枭……他以配偶的身份，在薇薇脑死亡后，签署了同意书，捐献了她的……卵子？！
所以……所以那个培养舱里的试管婴儿……真的是用薇薇的卵子和顾枭的精子结合而成的？！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延续血脉”！
原来……这就是她这个“容器”最终要孕育的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恶心感席卷了沈清欢！她扶着档案架，几乎要呕吐出来！
难怪需要她！因为他需要一个和薇薇长相相似、子宫健康的代孕母体，来植入这颗凝聚了他偏执疯狂的爱恋、用这种冰冷残酷方式获取的“爱情结晶”！
“砰！砰！砰！”
档案室的门被撞得摇摇欲坠！锁头已经开始变形！
沈清欢猛地回过神来！
她慌忙将那份该死的同意书塞进自已的衣服里！这是证据！这是揭露顾枭疯狂行径的证据！
然后她绝望地环顾四周，寻找任何可以藏身或者逃跑的地方！
窗户！档案室最里面有一扇老式的气窗！也许可以爬出去！
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费力地打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
窗外是疗养院的后墙，下面是一个堆放废弃床垫和杂物的角落，离地大概三四米高！
没有时间犹豫了！
门锁发出最后一声呻吟，即将被撞开！
沈清欢咬紧牙关，爬上窗台，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
“砰——！”
身体重重砸在下面废弃的床垫上，虽然缓冲了一下，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眼前一黑，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与此同时，档案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保镖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大开的窗户和楼下蜷缩在杂物堆里的身影！
“她在下面！跳窗跑了！快追！”
脚步声和呼喊声从楼上传来！
沈清欢忍着剧痛，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但脚踝疼得根本使不上力！
完了……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
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
突然，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如同幽灵般从巷口疾驰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骑手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但伸出手，声音透过头盔闷闷地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把手给我！快！”
绝境之中，那辆突然出现的黑色摩托车如同劈开黑暗的闪电！
沈清欢几乎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那只戴着手套的手！
骑手的手臂强劲有力，猛地一拉，同时低喝：“上车！”
沈清欢忍着脚踝钻心的剧痛，借着力道，几乎是扑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她刚勉强抱紧骑手的腰，摩托车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
“站住！” “别跑！”
身后传来保镖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甚至有人掏出了枪，但摩托车速度太快，几个灵活的拐弯便将他们远远甩开，冲出了疗养院的范围，汇入城西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沈清欢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脚踝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她死死抱住前面骑手的腰，将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才能勉强稳住身体。
他是谁？张嫂安排的另一个人？还是……
骑手的技术极好，专挑偏僻的小路和巷子穿行，显然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完美地避开了可能设卡的主干道。
大约疾驰了二十多分钟，摩托车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仓库的区域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生锈铁皮发出的呜呜声。
骑手熄了火，拔下钥匙，长腿一跨，率先下了车。
沈清欢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摘下了头盔。
露出一张年轻、略显苍白却异常英俊的脸。短发利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冷漠而锐利的气质。他的眼神很沉，像结冰的湖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仔细看，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和……恨意？
沈清欢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你……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她扶着摩托车，试图站起来，但脚踝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明显肿胀起来的右脚踝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然后，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伸手捏向她的脚踝。
“嘶——疼！”沈清欢痛呼出声。
“扭伤，没骨折。”他检查的动作很粗暴，但判断却很精准，声音低沉冷淡，“死不了。”
沈清欢：“……”这人说话真不讨喜。
他站起身，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简易的急救包，扔给她一瓶喷雾状的止痛消肿药和一卷弹性绷带。
“自己处理一下。”他命令道，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物品的轻微损伤。
沈清欢咬着牙，接过药瓶，忍着疼给自已肿痛的脚踝喷药，然后用绷带勉强包扎固定。冰凉的药雾暂时缓解了一些灼痛感。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男人就靠在他的摩托车上，点了一支烟，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冰冷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损坏程度。
这眼神……莫名地让沈清欢感到一丝熟悉的不安。和顾枭看她的眼神有某种相似之处，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的掌控感，只是这个男人的眼神里，似乎比顾枭多了些别的什么……一种更直接的、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包扎好脚踝，再次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重复那个问题：“谢谢你救了我。请问你到底是谁？”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却冷硬的轮廓。
“林熠。”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林？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姓氏……
“你和薇薇……”她脱口而出。
林熠的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寒霜，连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度。他掐灭了烟，一步步走到沈清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讽，“顶着和我姐姐几乎一样的脸，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感觉如何？顾太太。”
姐姐？！
他是薇薇的弟弟？！
沈清欢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怪觉得他眉眼间似乎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张嫂不是说林家败落，人都……
“很惊讶？”林熠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是不是以为林家死绝了？正好方便那个疯子为所欲为？”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顾枭刻骨的恨意。
“我……我没有……”沈清欢下意识地辩解，在他充满敌意的目光下感到一阵难堪和屈辱，“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是被逼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薇薇，也不知道什么林家！”
“不知道？”林熠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得皱起了眉，“那你现在知道了？知道你那个好丈夫是怎么在我姐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找一个替身？怎么用肮脏的手段获取她的遗传物质，弄出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再塞进你这个替身的肚子里？！”
他的话语像毒液一样喷射出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他不是我丈夫！那只是一场交易！一场为了救我弟弟的交易！”沈清欢被他话语里的恶意刺伤，也激动起来，她猛地挥开他的手，从衣服里掏出那份被她捏得皱巴巴的捐献同意书复印件，用力拍在他身上！
“你看！你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你口中那个‘爱’你姐姐的疯子干出来的好事！在你姐姐脑死亡后，他签了字，捐了她的卵子！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情！令人作呕！”
林熠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份文件。
当他低头，看清文件上的内容时——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
他脸上的冰冷、嘲讽、愤怒……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碎裂，然后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骇然！
他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眼球因为震惊和暴怒而迅速布满血丝！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对姐姐？！”
这份协议，显然连他都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顾枭只是找替身，只是偏执疯狂，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疯狂变态到如此地步！竟然在他姐姐死后，还对她的身体做出这种事？！
“啊啊啊啊啊——！！！”
林熠突然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爆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嘶吼！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生锈的铁皮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着，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骇人的血红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沈清欢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过了好一会儿，林熠的喘息才稍微平复一些，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却更加浓重骇人。他缓缓转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沈清欢，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顾、枭……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的恨意如此真实猛烈，几乎要化为实质。
沈清欢看着他手背上不断滴落的鲜血和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心脏紧缩。她相信，如果有机会，林熠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顾枭。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林熠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拿着这份东西，去报警？告他侵犯遗体？还是打算回去继续做你的顾太太，孕育那个……孽种？”
“孽种”两个字，他说得极其恶毒。
沈清欢的脸色白了白。她握紧拳头，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回去！我死也不会替他生那个孩子！我要揭露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林熠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眼中的疯狂杀意稍微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和决绝。
“好。”他吐出一个字，“既然目标一致，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合作。”
“合作？”
“顾枭在燕城势力庞大，黑白两道通吃，你想用这份东西扳倒他，难如登天。弄不好，只会让你自已和你弟弟死无葬身之地。”林熠冷静地分析，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失控的青年，反而充满了危险的精明，“你需要帮手，需要庇护。而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能接近他、能从他内部撕开裂口的人。”
沈清欢的心提了起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回到他身边去。”林熠语出惊人。
“什么？！不可能！”沈清欢失声拒绝，让她回到那个魔鬼身边，她宁愿死！
“听我说完！”林熠打断她，眼神冰冷而锐利，“你现在逃跑，能逃到哪里去？以他的能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把你找出来。到时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而且，你弟弟还在他手里，不是吗？”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沉。是的，弟弟……她最大的软肋。
“回去，不代表屈服。”林熠走近她，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假装顺从，假装认命，降低他的警惕。你要在他身边搜集更多证据，不仅仅是这份同意书，还有他商业上的非法勾当，黑帮里的血腥罪行……任何能彻底将他钉死的证据！”
“这太危险了……”沈清欢感到一阵寒意。
“当然危险。”林熠冷笑，“但这是唯一能彻底摆脱他、并且为你自已报仇的机会。难道你甘心就这样一辈子活在恐惧里，或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连累你弟弟一起遭殃吗？”
沈清欢沉默了。她不甘心！她恨顾枭！恨他毁了自已的人生，恨他把自已当成一个没有尊严的容器！
“我会在外面帮你。”林熠继续道，“我会给你提供一些信息和帮助，也会想办法保护你弟弟的安全。我们需要里应外合。”
沈清欢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回到顾枭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可是，就像林熠说的，逃跑和直接的对抗，在顾枭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和愚蠢。
或许……这真的是唯一的机会？
“我……我怎么相信你？”沈清欢抬起头，看着林熠，“你恨顾枭，但你同样恨我这张脸。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在利用完我之后，过河拆桥？”
林熠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有的选吗？沈清欢，我们现在是在一条沉船上，要么一起想办法凿沉旁边那艘巨舰，要么……就一起淹死。”
他顿了顿，眼神幽暗地看着她：“而且，我对你的恨，远不及对顾枭的万分之一。至少，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他毁掉人生的可怜虫。比起你，我更想先看他下地狱。”
他的话残酷而现实。
沈清欢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她没得选。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静。
“好。我答应你。”她听到自已的声音说，“我回去。”
林熠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聪明的决定。”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沈清欢：“把这个号码存进你那个旧手机里，记住之后销毁。以后用那个旧手机的单线联系我。顾枭对你的一切监控都会恢复，甚至会更严密，绝对不要用任何他可能监控到的设备联系我。”
沈清欢接过手机，快速存好号码，然后将手机还给林熠。
“现在，我该怎么做？他的人肯定在到处找我……”
“很简单。”林熠看向她来的方向，眼神冰冷，“‘逃跑’失败，被我这个‘神秘人’绑架勒索，然后‘侥幸’逃脱，狼狈地回去求助。”
沈清欢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苦肉计。
“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熠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抬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手刀精准地劈在了她的后颈上！
沈清欢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听到林熠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怪我。要想骗过疯子，就得先变成疯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欢在一片冰冷和颠簸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后颈传来剧痛，浑身像是散架一样，脚踝的伤也更疼了。
她发现自己被扔在一条肮脏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垃圾堆旁边，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几处，沾满了污秽，脸上也火辣辣地疼，似乎有擦伤。
样子狼狈不堪，真的像经历了可怕的绑架和虐待。
她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城西某处鱼龙混杂的棚户区边缘。
她摸了摸口袋，张嫂给的那个老旧小灵通还在，林熠给的号码已经存好了。而那份至关重要的同意书复印件，已经被林熠拿走了，他说放在她身上太危险。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现在，她需要“逃”回去。
她咬咬牙，忍着全身的疼痛和恶心，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朝着可能有人的大路走去。
没走多远，她就引起了路边小贩的注意。她这副样子实在太扎眼了。
很快，巡逻的警察赶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警察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警惕地问道。
沈清欢抬起头，露出惊恐未定、泪眼婆娑的表情，声音颤抖着，按照林熠教她的话说：
“我……我叫沈清欢……我被人绑架了……求求你们，帮我联系我的丈夫……顾枭……他是枭雄集团的总裁……求求你们……”
听到“顾枭”这个名字，警察的脸色瞬间变了，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和紧张。
“顾太太？！您别怕！我们立刻联系顾先生！”
消息一层层飞速上报。
不到半个小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棚户区的喧嚣！
一排黑色的豪车如同钢铁猛兽般蛮横地冲入这片破败的区域，猛地停稳！
为首的加长林肯车门被猛地推开！
顾枭高大的身影几乎是冲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大衣，脸色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比这冬日寒风更凛冽的恐怖气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滚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而复得的急切？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瞬间就锁定了那个蜷缩在警车旁边、瑟瑟发抖、浑身脏污不堪的纤细身影。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面上，带着咔咔的碎裂声。
周围的警察和围观群众都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大气不敢出。
沈清欢抬起头，看到他那张盛怒到极致的脸，吓得心脏骤停，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涌出，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
“枭……枭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顾枭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上下下地审视着她，从她凌乱的头发，满是泪痕和污渍的脸，到被撕破的衣服，再到她肿得老高的脚踝……
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突然，他猛地伸出手——
沈清欢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要挨打。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只大手只是极其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眼神更是冷得像是要将她冻结。
“沈、清、欢。”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极致的危险和压抑的暴怒，“你真是好样的。”
“敢跑？” “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谁干的？”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意。
沈清欢被他眼底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眼泪流得更凶，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打我……问我知不知道薇薇的事……问我协议……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害怕……呜呜……”
她半真半假地哭诉着，将林熠教给她的话掺杂在真实的恐惧里说出来。
听到“薇薇”和“协议”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顾枭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们还说了什么？！”他厉声逼问，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脑袋查看记忆。
“没……没说什么……后来好像外面有动静……他们慌了……我就趁机挣脱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摔了好多次……脚好疼……”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完全就是一个被意外卷入、遭受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顾枭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仿佛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
沈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维持着崩溃和恐惧的表情，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时间仿佛凝固。
周围的空气紧绷得快要断裂。
终于，顾枭似乎暂时相信了她的说辞，或者是认为以她的智商和胆量，根本编不出这样的谎言，也做不到从他天罗地网的追踪下逃脱又恰好被警察找到。
他猛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仿佛嫌弃地碰了什么脏东西。
沈清欢的下巴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
他脱下自已昂贵的黑色大衣，劈头盖脸地扔到她身上，盖住了她狼狈的身躯。大衣上还带着他冰冷的雪松气息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弯下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竟然一把将打横她抱了起来！
动作粗暴，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在搬运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沈清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怀抱冰冷而坚硬，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勃发的怒意。
“查！”他抱着她，转身走向车子，对着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助理阿强冰冷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血腥味，“把城西翻过来，也要把那些动了她的人，给我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是！先生！”阿强躬身应道，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顾枭抱着沈清欢，将她塞进车里，然后自已也坐了进去。
车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车厢内空间逼仄，气氛压抑得可怕。
顾枭没有看她，只是冷着脸对司机吩咐：“回别墅。叫林医生等着。”
车子缓缓启动。
沈清欢蜷缩在宽大的大衣里，尽量减少自已的存在感，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第一步，似乎……成功了？
她偷偷抬眼，瞟向身边的男人。
他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目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阴鸷和暴戾，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他在后怕什么？怕她这个“容器”损坏了？还是怕……别的？
就在这时，顾枭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猛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她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带着探究和一丝惧意的眼神。
他忽然凑近她，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如同恶魔的低语：
“沈清欢，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要是让我发现你敢骗我……” 他的指尖，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滑过她脖颈脆弱的动脉。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危机暂缓？or 更深陷阱？清欢孤注一掷回到魔窟，与林熠结盟是涅盘重生还是与虎谋皮？冷枭的怀疑真的打消了吗？他那丝微妙的后怕又因何而起？别墅内暗流汹涌，戏中戏，局中局，每一步都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