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放下琉璃镜,心中的惊疑越来越盛。他再次看向阿洛,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阿洛,你好好看看我,跟我刚带你离开雾林部的时候比,真的……没什么变化?没有变得更成熟一点?”
阿洛歪着小脑袋,非常认真地盯着陈胜的脸看了又看,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还用小手比划着(配合她沙哑的声音):“胜哥就是胜哥啊,一直这个样子,没变过。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在她单纯的世界里,陈胜是如同山峦般可靠的存在,从未改变,也理应如此。
陈胜看着阿洛那清澈却懵懂的眼神,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更复杂的答案了。但这反而加深了他内心的震动——他的身体,似乎真的违背了常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眼,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他集中精神,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内心深处,努力去挖掘那些被时间掩埋的记忆碎片。
随着他的思绪逐渐沉淀,那段曾经与一个老酒鬼一同度过的颠沛流离、光怪陆离的岁月,如同一幅古老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那是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年幼的他孤苦无依,几乎快要饿死冻死在街头。就在他生命垂危之际,一个身着破烂道袍、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老头——林虚子,如同一道曙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虚子就像捡到一只流浪猫狗一样,毫不嫌弃地将他带回了家。从那一刻起,一老一少的命运便交织在了一起,他们开始了一段相依为命的生活。
他们四处游历,足迹踏遍了山川河流,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对外,他们以师徒相称,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们更像是在这艰难世道里彼此扶持、共同求生的伙伴。
林虚子总是醉醺醺的,行事疯疯癫癫,时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他无数次在陈胜耳边絮叨,语气时而戏谑,时而难得的认真:“小子,这世上打打杀杀都是虚的,活得久才是真本事……长生,长生才是大道!你很不错,别浪费了,跟着老子学这个,准没错!”
起初陈胜只当他是酒后胡言,为了口吃的才勉强跟着他。后来,在游历途中,他们偶然撞见过修士对战的场面,深深震撼了当时的陈胜。他开始回想林虚子那些疯话,心态从全然不信,变成了将信将疑。
某天,他终于下定决心,正式磕头拜了林虚子为师。他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或许……长生大道真的是一条路?
林虚子难得地没有醉酒,受了他的礼,然后便是一段口述艰涩口诀的时光——正是那《长生诀》。林虚子让他死记硬背,并不讲解,只说:“什么时候你自个儿摸到门坎,入了门,老子再传你一套《傍身法》,免得你被人提前打死,枉费了这长生根基。”
陈胜当时修炼得极其刻苦,确实感受到了体内似乎有阴阳二气在自然流转,身体也日渐轻健,精力充沛。他对林虚子的信任与日俱增,几乎确信自己遇到了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
然而,当他试图调动那玄妙的阴阳二气,想象着自己也能像见过的修士那样施展手段时,却发现它们根本不受驱使,依旧慢悠悠地自行其是,于实战搏杀没有半分用处!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陈胜心中那点信任逐渐崩塌。他最终认定,这《长生诀》或许有点强身健体的效果,但绝对不是什么通天大道,那《傍身法》估计也是老头画的大饼。所谓的“长生”,不过是老酒鬼的疯癫痴想罢了。
心灰意冷之下,他索性不再刻意修炼那《长生诀》,只是那气流似乎已成本能,仍在体内微弱自行。后来离开林虚子,经历种种变故,挣扎求生,他更是将这段往事深埋心底,几乎遗忘。所有的体魄增强和恢复力,都被他归功于自身的“天赋”和惊人的毅力。
直到此刻,被叶明策点醒!
难道……那老头说的……居然是真的?!那看似无用的《长生诀》,竟真有驻颜延缓衰老之效?!所以他才……
无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陈胜脑中炸开,让他心神剧震,怔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叶明策见陈胜神色变幻,最后竟如同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以为他陷入了认知障中,心神失守。出于好意,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极为柔和精纯的清心静神之力,轻轻点向陈胜的眉心,欲助他稳定灵台,恢复清明。
然而——
指尖触及眉心的刹那!
异变骤生!
陈胜体内那自行运转、看似平和的长生诀阴阳二气,与那深藏于血肉之中、更加凶戾狂暴的“魇鳞”之力,仿佛被这外来的、同属极高层次的清心之力瞬间引爆,骤然失去了微妙的平衡,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和碰撞!
“呃啊——!”
陈胜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眼前一黑,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只发出一半,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彻底昏迷不醒。
“胜哥!!”阿洛吓得小脸煞白,手中的杯子脱手落地摔得粉碎。她尖叫一声,扑到陈胜身边,用力摇晃着他,带着哭腔喊道:“胜哥!你怎么了?你别死!胜哥!醒醒!”
叶明策的手指还停留在半空,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可掩饰的惊愕与错愕!
怎么回事?!
他方才所用的,分明是最温和、最基础的清心咒力,旨在宁神定魄,绝无半分攻击性,怎会引得对方气机暴乱,乃至昏迷?!
他立刻俯身,再次扣住陈胜的手腕仔细探查。
这一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陈胜的体内,此刻正乱作一团!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却都磅礴异常的能量正在疯狂对冲、撕扯,却又诡异地试图融合,将他的经脉气血搅得天翻地覆!而他的意识,仿佛被卷入了这场能量风暴的中心,陷入了极深的自我保护性昏迷之中。
叶明策的眉头紧紧锁死,眼中充满了不解与一丝前所未有的棘手感。
这家伙的身体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